盐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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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的亚裔作家:越南篇

33岁的越南裔诗人Ocean Vuong说他很羡慕在加州长大的亚裔。在东海岸新英格兰长大的他,因为当地白人占绝对多数,亚洲饮食匮乏,他直到29岁才第一次喝到珍珠奶茶。

场下观众听罢一阵笑。主持人问:现场有多少来自加州的亚裔?不少人举手。 Ocean Vuong叹气,你们真幸运。

在疫情后第一次参加线下的book talk,体验不知道比Zoom event好了多少倍。可以近距离地看到一位作家的情态举止,倾听他读诗句之间的呼吸和停顿。更重要的事,周围坐满了阅读品味相似的文艺小青年们,突然也觉得自己生活的都市不再那么乏味无聊。

在美国生活几年,身份意识慢慢苏醒过来,开始关注亚裔作家群体。也因为这个群体不断涌现新的作者和好的作品,因此想要做个列表,扩充自己的阅读清单。

Ocean Vuong

Ocean Vuong的家庭不是随西贡陷落后的移民潮中的一员,而是在稍晚一点的九十年代初来美。他母亲是当年美国大兵和越南女子生下的混血,在越南饱受排挤和歧视,遂在Ocean Vuong两岁的时候带他出走,从越南经菲律宾逃难至美国,落脚在康州的白人小镇开美甲店。他后来也和美国的祖父团聚。

Ocean这个名字是他母亲取的。母亲偶然学会了Ocean这个单词,觉得海洋连接着美国和故乡越南,便为他取了这个英文名字。 Vuong的发音近似于「Wang」,台湾引进他的书时将他名字取谐音为「王欧行」,虽然词不对意,但也有海鸥在海洋上空飞行的意象,据说得到了本人的认可。

他的创作皆与战争、母亲相关,也和自己的亚裔移民和性小众身份有关。除了2022年最新出版的诗集Time is a Mother,还有2019年的小说On Earth We're Briefly Gorgeous和2016年的诗集Night Sky with Exit Wounds 。他的小说台译版本叫做《此生,你我皆短暂璀璨》,这本小说也被A24改编成电影,预计2024年上映。

他的作品里,有一首短诗我很喜欢,像是写给他自己的呓语,名字叫做Someday I'll Love Ocean Vuong.

开篇很有力量:

Ocean, don't be afraid.

The end of the road is so far ahead

it is already behind us.

这一段也读得头皮发麻:

Here's today. Jump. I promise it's not

a lifeboat. Here's the man

whose arms are wide enough to gather

your leaving.

还有这一段:

Don't be afraid, the gunfire

is only the sound of people

trying to live a little longer. Ocean. Ocean,

get up. The most beautiful part of your body

is where it's headed.

Viet Thanh Nguyen

Viet Thanh Nguyen(阮越清)可能是目前在北美最有知名度的越南裔作家。他是文学和民族研究学出身,现在在南加州大学任教。其实他进入文坛的时间算比较晚,44岁才出版了第一部长篇小说The Sympathizer(《同情者》),但一举拿下普利策奖,功成名就。

按年纪算,他比Ocean Vuong大了一辈,是七十年代西贡陷落后来美的难民。他的小说讲述的是一个潜伏于南越的北越间谍故事,他自己的家庭也来自北越,在逃往美国之前曾搬至南越居住。小说里,1975年越共占领西贡,美军大撤退,主人公也随之逃难美国,在美国继续进行间谍工作,向北越汇报敌情,但难民和间谍的双重身分令主人公的身心经受了非同寻常的折磨——对远在越南的同胞、对身处美国的越南难民、对南越的士兵、对北越的同志——都产生了真切的同情与共情。

小说的第一句话就写道:

I am a spy, a sleeper, a spook, a man of two faces. (我是一名间谍,一名沉睡者,一介幽灵,一名双面人。)

有一段时间我非常喜欢去华府郊外的越南城Eden Center。这个地方靠近弗吉尼亚的美军基地,是当年许多越南难民的首个落脚处,他们多先在这里停留,然后再转去美国各地安家,也有许多人便在这里扎根。 (2021年阿富汗难民也是同样,先在这里落脚,再前往美国各州。)Eden Center大门前挂的是美国国旗和南越旗,主体建筑也和当年西贡的滨城市场十分相像,可见越南移民的怀乡之情。听说这个越南城最早始于一间名叫Vietnam Center的杂货店,是一名CIA雇员的越南妻子所开,售卖鱼露、米纸和越南咖啡。或许,或许,这里也曾有许多类似于The Sympathizer的传说。

其实Sympathy在英文中,不仅是同情的意思,也有共情和共鸣之意,understanding between people, or common feeling. 读Ocean Vuong的诗,我常将其错置在当下乌克兰的战场。他写到自己的母亲无法忍受突然的声响,因为像炮弹,战争早已「住」进母亲身心,从未离开,我脑中想像的是那些带着孩子出逃的乌克兰母亲。读The Sympathizer,我想到很多从中国离开的人,从香港离开的人,很多佯装沉睡但时常午夜梦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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