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间
穿云间

身處陰溝,仰望星辰,做個不完美的人。

校运会上的“忍辱负重”

任何事都是不可能的,直到有人把它变成可能。

没人看的出来,但我是个很有活力的人,尤其是小时候。爬树,翻双杠,短跑,样样在行。在国内上学的时候,我包揽了一至八年级的校运会女子100米项目。不过,作为纯业余短跑运动员,对于如何起跑,肌肉如何发力,一无所知。甚至,我以前在100米的直线跑道上都呈S形移动。结果就是,参加运动会的前五年,我未曾获得一点荣誉。一次次看着别人从我身边跑过,带起来的疾风直接吹到我身上。想追上他们,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本该是全班的希望,五年的碌碌无为,让我渐渐变成了众矢之的。想让同学和老师对我的印象改观,更因为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六年级时候,我再次自告奋勇,举起手:“我报名100米。”话刚出口,全班一片唏嘘。哈哈大笑的,小声议论的,冷嘲热讽的,杂七杂八的话语向刀子一样扎在心里。教室里的唾沫星子越来越多,直到老师拍桌子喊“安静!你行你上!”,我的耳朵才得到安宁。

但也只是片刻的安宁。老师走后,有个说话及其刻薄的同学当着全班人的面,走向我,脸上堆着满满的嘲讽,使劲拍了下我的后脑。我皱着眉转头看他。 “xxx,路都跑不直,还想争第一呐?陪跑五年啦,就你这小短腿,能拿到前三,猪都能上树!哈哈哈哈哈!”他说完这句话,便在全班的笑声中跑了出去。我握紧拳头,追上他,薅住他的衣领。他挑眉看我,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嘴脸。我看着比我高出半个头,胳膊比我粗了将近一倍的他,思考了两秒钟,握紧了的拳头渐渐放松。揪着衣领的那支手顺势把他推到一边,转身走出教学楼。

我盯着被夕阳映照着的,深红色的跑道,陷入了自我怀疑。那个同学说的也不无道理。 11岁的我,身高只有140cm,腿还不长,人家一步顶的上我两步。蹲下身,摸了摸跑道上的白线,蹭了一手墨。跑道在不久前的暑假刚翻新过,闻起来还有隐约的塑胶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背影。她在操场上挥汗如雨,最后冲进了某个极亮的地方,周围都是鲜花和掌声。那个背影缓缓转身,对着我笑,我才看到她的样貌。

是我自己。冥冥之中有某种力量牵引着我,我不知不觉间蹲在起跑线上。仔细回忆体育课上老师教的起跑技巧,一点点摸索。目视前方,双腿发力,冲出去。没跑两步,因为冲得太猛,摔了个狗啃泥,穿着短裤的我膝盖被磕掉一层皮。我吹了吹伤口,又返回起点。

我也不记得练了多久,腿有多酸。我的好友L想等我,也被我亲切地“赶”回家了。我在准备迎接一个时刻。一个让我厚积薄发的时刻。


校运会的时间是九月末,我生活的城市已是深秋。我穿着短袖短裤,长发系在脑后。那天气温只有10度左右,迎着旭日,站在起跑线上的我,皮肤和肌肉却是滚烫的。我的心里燃着一团火,一团承载着荣誉,使命,和尊严的火。我的班级就坐在跑道旁边。不出意外的,没有一个人在关注我。我轻轻一笑,呼吸随之加速,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心里的那团火苗变成了燎原的烈焰。

“各就各位,预备。。。”

“bang!”

我像一只猎豹,那声枪声就是锁链断掉的信号。班里的同学作何反应,我看都不会看。我只盯着前方,跑道就是草原,而猎物就是终点线。我听到了风声,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那是第一次,我跑步的时候余光里没有任何人,只是看着猎物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的爆发力太强,以至于终点拉着线的人来不及松手。我冲断终点线,因为惯性而撞到30米之外的缓冲垫上,又弹回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L见状跑过来搂住我,“你太棒了,是第一呀!”我吐了口气,缓缓说道:“像梦一样。”

广播报出我是冠军的消息时,班里同学集体来了个“川剧变脸”。我轻轻笑着,注视着他们的表情由不屑,到八卦,到鄙夷,再到难以置信。反复确认自己的耳朵没有出问题,那个差点与我“重拳相向”的同学扭曲着脸,憋出一句话,“你。。。怎么可能?”我看了看终点线,又看了看升的高了些的太阳,淡淡地说:“任何事都是不可能的,直到有人把它变成可能。我只不过是恰好成了那个人。“

之后我又连续两年在100米比赛上夺冠。如果我没来美国,我会拿第四个冠军。冠军奖品是个还不错的小风扇,我把它们带到美国,9年了,还用的好好的。

几年过后,L问我,“你当时对运动会那么上心,不只是为了班级荣誉吧。”

“当然不是,”我回答,“我想在学习生涯里创造些价值,留下点回应。更重要的是,我想证明,我能在所有人都鄙视,嫌弃我,对我失望的情况下,用我的能力取得的结果,狠狠地打那帮人的脸。

我做到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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