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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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Country for Old Men.

碰瓷紅馬甲|封控日記

(編輯過)
紅馬甲指社區網格管理員或官方派遣的志願者,在封控期間充當獄卒,維持小區秩序,業主淪為階下囚,保安的社會地位卻急劇飆升,我們小區那個矮胖的光頭保安隊長竟然狐假虎威,對業主頤指氣使。
社區1號門外面的紅馬甲,攝於2022年11月21日上午8點

2022年11月21日,封控第一天

單元樓下的玻璃門上貼了一張A4白紙,社區發布封控通知,所有人不得出小區—特殊人種除外,特殊人種包括公務員和從事特殊工種的人,可憑通行證出入,疫情在城市蔓延,過去幾天風聲很緊,我預感小區會被封控,但目睹白紙黑字的通知還是出離憤怒,我衝出單元樓,到小區門口打探究竟,2號門為封控期間唯一出入口,有少量業主聚集,和紅馬甲及保安形成對峙局面,我跨越警戒線,隔著鐵柵欄和一位年約50的紅馬甲對話,發洩完情緒趕緊開溜,1號門是小區正門,已被徹底封閉,門口有兩個紅馬甲把守,我跨越警戒線時紅馬甲沖我喊:「你有什麼事?這個門不能走!」我堅定地走到他們面前,隔著鐵柵欄和一位30多歲的紅馬甲對話,他和我住在同一個小區,可能是公務員,被臨時徵召為志願者,我後悔沒有偷偷錄音,保留珍貴的歷史記憶,以下對話實錄根據我當晚的回憶整理而成:

對話1:

我可以出去嗎?

有特殊理由,經社區領導同意才可以出去。

我要出去吃早餐。

這不是理由(他不敢相信我說出這樣的理由)。

出門吃早餐不是最基本的權利嗎,還有什麼比吃飯更重要?

早餐就在家裡吃。

家裡沒有早餐啊,是誰命令封社區?怎麼搞得像黑社會,說封就封。

你這麼說就沒辦法溝通了,戴好口罩再說話!其他社區都封了,這裡也要封。

「其他社區都封」是我們也要被封的理由啊,搞得像黑社會。

對話2:

我可以出去嗎?為什麼封社區,出了什麼事?

發生疫情了,不能出去。

我們社區有確診病例嗎?要封多久?

社區沒有病例,但是整個區有28例,要封三天,我也是這個社區的業主。

你在社區上班嗎?

我在其他單位上班,因為我是黨員,所以臨時抽調過來。

每天需要做核酸嗎?

當然需要。

不做會怎樣?會被抓起來嗎?

那就不知道了。

2022年11月22日,封控第二天

一位從事教培的大姐在微信朋友圈分享一束花的照片,配文“情緒穩定,以身作則”,我很想懟她:“被封在家裡還呼籲情緒穩定,非蠢即壞!”我認識大姊6年,知道她不是壞人,甚至很善良,但認識不到動態清零的壞,我只好說她蠢。

社區籃球場變成核酸檢測點,居民正在排隊做核酸,有大人帶著小孩在玩滑滑梯,一位矮個子紅馬甲走過去厲聲呵斥:「讓你們下樓是做核酸的,不要在這裡玩! 「我感到憤怒,壓低音量對紅馬甲爆了一句粗口,我還是懦弱,不敢公開和紅馬甲對著幹,籃球場是房屋公攤面積一部分,屬業主共有的財產,神聖不可侵犯,被徵用已是業主的恥辱,紅馬甲入侵私人領地,剝奪小孩玩耍的權利,業主的屈辱加倍,我是不會做核酸的,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做,這是最低限度的反抗。

疫情期間,無良的官媒造了很多新詞,我盯著手機螢幕上「靜默」兩個字看了很久,直到它們變成怪物,張開血盆大口將我吞沒。

2022年11月23日,封控第三天

卡達世界杯,日本隊爆冷擊敗德國隊,一位喜歡足球也很愛國的高中同學在微信朋友圈發布動態:莫名其妙好酸【撇嘴】。我很想對他說:沒必要幫中國隊吃醋,足球需要自由開放的環境,一個禁足幾億人的國家,本來就不配進世界盃。

一句話的兩種表達:

1.方艙越建越多,西域模式正在全境蔓延,這是我們配得的嗎? (微信朋友圈)

2.方艙越建越多,新疆模式正在全國蔓延,中國人真是活該。 (Mastodon)

在Matters 發布新的文章“沒人付費的筆譯|在紐約流浪(前言),不會創建超鏈接,三次修改不成功。

2022年11月24日,封控第四天

我重度憂鬱,站在陽台上大喊反動口號,2020年初遭遇封控,人們尚有對病毒的恐懼,今天則只有憤怒,對「非必要不出門」的憤怒。拷問政府防疫政策的「十問衛健委」一文在網路熱傳,推特大V雷尼爾替當局一一作答:

1、這不是你該問的;
2、這不是你該管的;
3、這不是你該知道的;
4、這不是你能理解的;
5、你的思想是危險的;
6.你是哪個單位的?
7.你有什麼目的?
8.你是受到境外勢力驅使的;
9、你是歪曲事實別有用心的;
10.你對抗人民對抗黨對抗偉大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你是終將失敗的。

閱讀Jennifer 的短篇“我們能不在迷宮裡迷路嗎”,繪製了台灣飯店行業的權力金字塔:老闆-協理-經理-副理/館長-主任-領班-櫃檯。

2022年11月25日,封控第五天

微信好友在朋友圈接龍轉發新疆大火的訊息,和李文亮醫生過世後輿情洶湧的一幕很像,上午11點,我還沒起床,看著臥室天花板發呆,「下樓做核酸,莫轉圈!」紅馬甲開始用高音喇叭向業主喊話,「莫轉圈(不要散步)」這句方言讓我格外憤怒,想扔塊磚頭下去,晚上7點多,我利用扔垃圾的契機,兩天來第一次下樓散步,9號樓門前豆腐塊大的草坪上,有小孩在玩耍,大人站在一旁聊天,幾位中年女士在小區內蜿蜒的道路上結伴暴走,我猜她們是跳廣場舞的,此刻正是廣場舞黃金時間,封控毀了一切,我走到2號門,業主排隊領取網購的生活物資,三個紅馬甲在現場維持秩序,我們終於成了犯人!我湊到門口,掏出門禁卡刷了一下,沒有動靜,保安說封控期間門禁卡失效,我早猜到,故意刷卡是要擺出抗議的姿態,如此隱蔽和卑微的姿態,我擔心紅馬甲get 不到,我潤了潤喉嚨,對離我最近的紅馬甲說:

“什麼時候解封?”

他不回答。

“不是說三天解封嗎?”

“誰說的?”

「封控第一天,我在1號門聽到的,都五天了怎麼還不解封?”

「解封沒那麼快,要等通知。」我隱約聽到他在冷笑。

“等到什麼時候?”

他不回答。

我情緒不穩,提高音量說:「要等到二十一大嗎?是不是開完二十一大才解封?」紅馬甲沒有反應,我乘勝追擊:「那趕緊開二十一大啊,趕緊開,明天就開!」我徹底失控了,竟然喊出偉大領袖的名字:“是不是要等那個人下台才解封?那趕緊下台!”

紅馬甲終於有了反應,說了一句我沒聽清的話,我快速撤離,不忘回頭低吼一聲:“趕緊下台!”

2022年11月26日,封控第六天

上午9點多,我躺在床上,聽見隔壁還建房小區的高音喇叭在喊話:「沒做核酸的趕緊下來做!沒做核酸的趕緊下來做!」太過分了,這是赤裸裸的威脅,沒人反抗嗎?我在微信朋友圈感嘆:「這裡的人民太溫順,活該天天做核酸。」10點多,我煮了一碗掛面匆忙吃完,立即開始做午飯,炒了一大鍋藕條,晚上不用再炒菜。下午我躲在房間,蜷縮在牆角,用手捧著iPad 閱讀,房間很小,放不下哪怕再小的書桌,飄窗和床之間的空隙僅夠放一把椅子,腿可以朝前伸,我的手機躺在疊得很整齊的被子上,正全屏播放YouTube 視頻(持續數小時的咖啡廳爵士樂,用來營造閱讀環境),成都作者無法在Matters 發布了“都江堰一日記”,圖文都很美,我還讀了一篇10年前發表在Foreign Policy 的政治散文:《關於蘇聯的崩潰:你知道的每件事都是錯的》,作者Leon Aron,我對共產主義越來越感興趣,這個邪惡的理論害死了很多人,我研究它是想死得明白。

晚上8點多,我下樓散步,遇到四個巡邏的紅馬甲,我假裝不看路,快要和他們迎頭撞上時,我突然發問:

“什麼時候解封?”

“等通知。”

“等誰的通知?已經封了六天,到底要封到什麼時候?”

“我們也不知道解封時間,要等上面的通知,你有意見可以反映。”

“繼續封下去,不怕引起暴動嗎?”

“我們也很著急,大家都著急,你有意見可以反映,打市長熱線。你出去又能幹嘛?到處都關著門,附近有高風險小區。”

「出去又能幹嘛」竟然也構成封控的理由,紅馬甲不經意的一句話,暴露了不受制約的權力有多麼任性。

“這很荒誕,有風險我可以宅在家裡,但你不能封我,封起來性質就變了。”

“我們也覺得荒誕,你有意見可以反映,打市長熱線。”

“當然有意見,社區幾千人誰沒意見,是人都有意見,拜拜!”

2022年11月27日,封控第七天

同溫層的微信好友在朋友圈轉發上海的消息,有人熱淚盈眶卻語焉不詳,我不明就裡,翻牆後恍然大悟,上海的年輕人在烏魯木齊中路齊聲呼喊那個人的名字,同樣的口號,我只能躲在被窩裡喊,抗議現場有兩位年輕女士指著警察的鼻子說話,BBC 記者Vivian Wu 在社群媒體上分享這精彩的一幕:

Two courageous Chinese girls are lecturing (literally) police officers, One said to a young police “how much u make a year? 20K monthly? Then 240k RMB a year. For such little u soldur on much sale u little u such little u soldur showf Isn't this funny? You guys are 20 or 30, is it worthy?”

抗議繼續發酵,各地出現燭光晚會,這樣下去,那個人的第三任期可能很短,我和父親電話交談兩分鐘,他那邊明天也要被封,我情緒激動,用極快的語速說話,家鄉話空前流利。

我在微信朋友圈發布文字:如果沒有自由,我想變成一頭豬,被圈養,然後被殺。

2022年11月28日,封控第八天

賴在床上不想起來,一直刷手機,牆外互聯網驚現“五大訴求”,解除封控是第一步,其他訴求層層遞進,直至終極解決方案。美國駐華大使館透過微信公眾號發布聲明,敦促在華美國公民準備14天的物資,有人猜測美國是否知道什麼內情,鑑於局勢已不能更糟,我認為美國是在隱晦地表達對中國各地發生抗議的關切,「as outbreaks occur」這幾個字是聲明的關鍵。晚上和Frank 微信語音通話,他正準備考研,兩耳不聞窗外事,不知道上海的抗議,他對時局的了解僅限於政治教科書和復習資料,Frank 的一位學姐也是我的微信好友,她按耐不住喜悅,在朋友圈分享本地官媒的文章:《當前防控形勢持續向好,「無疫小區」即將有序解封》,我提醒她不要被販賣虛假希望的無良媒體騙了,「隨時可以再封你」的解封不是真正的解封,無疫小區本不該被封,那麼多人稀里糊塗地坐牢,不能就這麼算了,要追責,要賠償,要有終極解決方案。

2022年11月29日,封控第九天

早餐吃包子和湯圓,中午老婆做了一條鯽魚,晚上下樓散步,遇到眼熟的紅馬甲,我已徹底喪失對話的慾望,紅馬甲在小區內結伴而行,一圈一圈地走,從白天到黑夜,他們的存在是赤裸裸的挑釁,我敢怒不敢言。

2022年11月30日,封控第十天

江澤民過世,「同行襯托」成為熱詞。中午吃火鍋,花一個多小時洗碗和清潔廚房,在餐桌上和老婆聊天,她說小區現在只進不出,有永輝超市的員工下班後放棄回家,在超市打地舖,第二天繼續上班,同一層樓的鄰居開了一家餐館,封控期間餐館正常營業,鄰居一個人打理生意,睡在店裡或車裡,他將換洗的衣物隔著圍牆遞給他老婆,今天氣溫降至零度以下,他老婆遞了一床厚棉被。 Harry 在我的微信朋友圈留言,說我可以下樓散步,正在享受作為囚犯的最高待遇,我說當務之急是摧毀監獄,而不是羨慕其他犯人可以放風,或放風的時間比自己長,Harry 住的那棟大樓出現感染者,他每天早上8點下樓做核酸,做完立即上樓,不可以在戶外停留。長期失業,我被迫節衣縮食,六年沒買毛衣和毛褲,身上的毛衣毛褲破得不成樣子,幸好穿在裡面沒人看見。

2022年12月1日,封控第十一天

廣州南沙體育館方艙有新冠感染者自殺,逝者竟是我同鄉,她是天門市橫林鎮人,我在橫林上了兩年初中。連續兩天中午吃火鍋,花一個多小時洗碗,下午3點和母親通電話,她的腿還在疼,10月中旬她做了靜脈曲張手術,尚未康復,父親和弟弟出門散步去了,他們住在河邊的民房,可以散步至橋頭,此次封鎖不如2020年2月那次嚴厲,樓下的鐵門沒被社區鎖死,不知道是不是紅馬甲良心發現。傍晚下樓散步,發現事情正在起變化,廣場舞死灰復燃,15號樓下面的空地上,一群上了年紀的女人在跳舞,音箱的音量沒敢開得太大,小區內巡邏的紅馬甲不見了, 1號門的警戒線已被撤走,2號門外面有兩個穿深色外套的男子,疑為脫掉了紅馬甲的網格管理員,門禁卡還是不能用,我對保安說江澤民都死了怎麼還不解封,保全對我笑了笑,我說是不是要等那個人死了才解封,保全被我嚇到,我也被自己嚇到,快速逃離現場。

2022年12月2日,封控第十二天

冷得受不了,忍不住看天氣預報,最低氣溫零下3度,今天中午沒做火鍋,老婆買了一隻28元的烤鴨。下午3點22分,太陽被前面的10號樓擋住,我的臥室不再有陽光,氣溫驟降。傍晚下樓領取網購的麵條,2號門還有紅馬甲把守,他們並沒有因為前黨魁去世而換裝,我以為他們會緊急趕製黑色馬甲,看來我想太多了。憤怒是一種過於激烈的情緒,難以持久,如果越獄無望,最好是學會愛上監獄,愛自己的囚室,被封了12天,我漸漸麻木,不再第一時間關注官方發布的疫情數據,今天隨意掃了一眼,數據觸目驚心,解封遙遙無期,事實證明動態清零就是個笑話,很多人死在它手裡,這樣封下去我也活不了多久。夜深人靜,我蜷縮在臥室一角,刷YouTube 視頻,德國之聲針對中國近期的抗議製作了專題節目,質量很高,從主持人到嘉賓都讓我眼睛一亮,BBC Channel 4 也推出專題報道,嘉賓Matt Frei 的模樣完全陌生,但他的聲音我越聽越熟悉,猛然意識到原來是他,十多年前為了練習英語,我整天在mp4 上聽BBC,Matt Frei 主持的Americana是我聽得最多的節目。

2022年12月3日,封控第十三天

上午9點40分,我不准備起床,開始刷手機,看了美國之音最新一期的“時事大家談”,魏京生的確老了,說話已不太利落,李恆青則正當壯年,伶牙俐齒。牆外社群媒體正在熱議中國防疫政策的突然轉向,我鸚鵡學舌,在微信朋友圈和Mastodon 同步吐槽:「過去三年,除了大規模封控、隔離和建方艙,中國還做了什麼?疫苗的研發、引進和接種均停滯不前,醫療資源的短板未得到彌補,到底是誰在躺平?」晚上10點下樓散步,看不到一個人影,沒有機會和紅馬甲碰瓷,我開始和監視器過不去,對著它們揮舞拳頭,在3號門附近的攝像頭下面,我像專業拳擊手那樣盯著鏡頭來回跳動,迅速出拳連擊,在配電櫃旁邊我裝扮成殭屍,對著攝影機翻白眼,一步一步向它逼近。

2022年12月4日,封控第十四天

社區隔壁的學校已停課兩週,有個班級出現病例,全班同學在宿舍裡關了12天,又在酒店隔離3天,最後被轉運至定點醫院,一位母親在微信群哭訴:「我的孩子為什麼要遭這樣的罪?”

我越來越怕冷,一整天縮在家裡,主動放棄下樓散步這點可憐的自由,按照官媒的說法,這座城市已開始“有序解封”,一部分人率先恢復自由,其他人正在翹首以待,附近的悅華裡小區發生群體事件,部分業主收到單位的復工通知,準備去上班,在門口被攔住,業主聚集起來“尋挑釁滋事”,驚動了警察。

社區開始發放福利,原價20元一包的蔬菜,國家補貼15元,現以5元優惠價出售,居民自願購買,每戶限購一包,2020年3月中旬,解封前夕,社區曾免費發放一大包蔬菜,由樓長親自拎到家門口,社會主義國家本能地排斥「紓困金」──這個詞過於西化,還是福利蔬菜最符合國情。

「地下文學沙龍」召開線上會議,我不停地掉線,議程過半時,我的VPN 突然變得穩定,我得以順利發言,女兒調皮搗蛋,把我的iPad 藏在沙發上的衣服裡,我要用它寫日記,找了半天才找到。

2022年12月5日,封控第十五天

下午1點多,傳來解封的消息,我跑到陽台上查看虛實,下面有很多人在走動,1號門附近那塊灑滿陽光的空地上擠滿了人,馬路對面的核心價值主題公園再現排隊測核酸的盛況。晚上8點半,我下樓丟垃圾,經2號門出小區,門禁卡功能尚未恢復,我路過還建房小區,商舖大多關著門,有兩家麵館率先復工,喜迎報復性消費,錦悅巷社區的辦公室燈火通明,門口堆放著福利蔬菜包,紅馬甲正在忙碌,應該還有人被關在家裡等待配送。我來到星街,瑞幸咖啡果然在營業,我買了一杯拿鐵,昨天我已在手機上查到瑞幸恢復營業,星街上復工的商家還包括塔斯汀漢堡、優信雞排、良品鋪子、美宜佳便利商店。我回到社區,保全說晚上12點以後封門,居民不得外出,原來今天的解封只是預演,社區建議保留必要的管控,有序解封。

(去年冬天的日記,封控一周年那天開始修訂,持續半月至解封一周年。)

CC BY-NC-ND 4.0 版權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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