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ght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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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學無術的香港廢中一枚,被醬缸社會不斷磨蝕的齒輪。珍視香港,也對羊城有複雜的情感。同時遊走Medium、Matters及方格子,閱讀為主,偶爾隨心寫寫,努力練習讀文「斷捨離」,著有《港穗情緣》

2021盂兰杂记

黄色的盂兰胜会,是否一种可能?

这一年的农历七月,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过去了。对很多华人来说,农历七月并不是值得诉说、铭记的时间,因为遇上盂兰节(或曰中元节)这个「猛鬼」时段,总会发生一些不祥的事情。

农历七月,城市里的另一道风景,是各式各样的盂兰胜会,在街角、球场,或一些闲置的土地,通通都会搭起祭坛和戏棚等,成为胜会发生的场地。过去,很多人碍于迷信等各种原因,不太愿意对盂兰胜会作深入的了解,路经举行场地的时候,大都只是过门而不入,较为有印象的活动,倒是派平安米和做大戏。甚至是自己小时候,捉着祖父跑中上环旧区,祖父总会要我绕路而行,不要靠近广福义祠一带。

2011年,「潮人盂兰胜会」在一些团体的努力争取下,成功纳入香港非物质文化遗产,加上香港人的文化保育意识逐渐提高,盂兰胜会才逐渐引起公民社会更多的注视,好些有举办盂兰胜会的团体,亦尝试在胜会里引入更多公众教育、社区连结的元素。

一般人对盂兰节的理解,可能只局限在农历七月十四日,但跟盂兰相关的节庆习俗,其实可以横跨整个农历七月进行,只要在该月最后一夜之前,超渡好所有亡魂野鬼,关好孤门,就可以了。自己不是历史文化、风俗研究的专家,而坊间亦有一些撰写盂兰胜会的专书和网站,所以仪式习俗等详情,就不在这里班门弄斧了。有兴趣了解更多的话,还是建议大家借阅和浏览相关的专书和网站。

初次接触盂兰相关的东西,其实已是2018年的事,那时仍会偶尔用一下脸书的我,看到有民间的盂兰胜会研究者自发举办导赏团,就报名参加了,才开始对这传统风俗有了多一点的了解。那年先后走访了筲箕湾及中区卌间的盂兰胜会,分别是潮借和广府式的盂兰胜会。虽然有听过「专家」的讲解,事后亦读过相关的专书,但对于一个盂兰胜会里的仪式、设定的含意,以至潮借/非潮借盂兰胜会之间的差异,却依然没有记得很清楚。

但值得注视的是,尽管「潮人盂兰胜会」已被列入香港非物质文化遗产,但依然出现巨大的传承压力。不少筹办胜会的团体或公司,面临着主理人年事已高,或资源不足(如筹款金额不似预期)等因素,在无声无息之间,可能就会缩减胜会的规模(例如不做大戏,或三日流程变成只有一日),甚至到了传统上该社区应该出现盂兰胜会的日子,举行地点依然是空空如也。其中一本于2015年出版的专书,就指出在其研究过程中记录的五十多个潮借盂兰胜会中,有最少两个在研究期内已停办了;而按照民间研究者的观察,一个盂兰胜会若有一年停办了,既有的筹办网络失却了连系,之后能恢复的机会,微乎其微。

二零一九年的农历七月,正值反送中运动依然炽热的时候,故没有投放太多精力留意这项传统习俗;而去年的农历七月,武肺第三波疫情仍未被迄止,故此几乎所有的盂兰胜会也停办了,或只保留私人聚会模式。就算多么厌恶盂兰的仪式,突然再也无法在街上看得到,传承的问题因而再次浮上水面。

在有心人的整理下,在网上其实也能轻易搜寻到今年的盂兰胜会筹办情况。不出所料,就算武肺疫情(看似)在香港有所抒援,但仍有不少盂兰胜会没有恢复,或有意图重新举办但无法申请场地(如在铜锣湾摩顿台举办的潮洲公和堂盂兰胜会)。能够成功复办的少数盂兰胜会中,以「旺角潮侨盂兰胜会」较为知名,NOW新闻台的节目《 经纬线》也有走访这场盂兰胜会由重新筹划至成功举行的过程,筹办团体表示成功申请场地的部份条件为「不得贩卖食物」和「必须放大戏」。自己也在其中一晚下班后跑到这场盂兰胜会的举行场地逗留了一阵子,先后看到走供的仪式和特别安排的放置荷花水灯的环节。后来知道,团体是在各种的限制下,尝试利用这种模式,同样达致超渡亡魂、祈求平安的喻意,同时盼望疫情可尽快离去。

后来,自己亦有走访深井和西贡的潮借盂兰胜会,虽然胜会场地的人流不算多,但在进入这两个地方的路上,也挂满了盂兰胜会的旗帜,多少也展现到一些气氛。两个场地仍有现在已经很难看得到的潮洲木偶戏演出(应该是同一个剧团负责),而西贡的筹办团体亦有举行工作坊和导赏团,让莅临的公众人士可更加认识盂兰胜会的文化习俗。

在这三个盂兰胜会场地中,自己感觉到刻意走访拍摄做记录的人,好像比以前更加多了(有些是联群结队的专业拍摄者,互相认识对方并会交流情报),甚至到了一些大型仪式进行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围观者,不论是胜会的工作人员还是一般市民,都在拿着手机拍摄。自己昔日的认知,在一些庄严的时刻时,其实不太适合拍摄,但既然现在也没有很多人介意把盂兰胜会内各个范畴都让人拍摄(有一位摄影人士跟自己分享,只要跟当事人简单说明一下,及在拍摄过程中不影响其他人,跑上经师棚、戏棚等位置拍摄,基本上也不会有大问题),反而可以让大众更容易认识仪式背后的意思,破除阴森鬼秘的一面。而值理和工作人员们,面对着公众人士的提问时,也会很乐意解答及给予详尽的讲解。

另一个较为有趣的观察,是在走访三个场地时,都看到一些不是操粤语的年青人在考察,可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也不清楚他们是自发参与考察、是为了做功课而来,还是有团体背景策动。

尚有一个较为吊诡的现象,是近日重新借阅有关盂兰胜会的专书时才想到的。不少举办盂兰胜会的团体,在社区上多少也有一点点位置,亦有公益事务的面向,跟当权者有所笼络也无可避免,个别地区的盂兰胜会,更可以邀请到中联办官员莅临参与。在2014年占中前夕,不少举办盂兰胜会的团体,亦有协助「反占中」的联署活动,也许后期的支持逃犯条例修订、支持订立国安法的联署,也有机会出现这些团体的踪影。努力地保存、守护着文化遗产的人,在另一方面,却可能是支持极权统治的刽子手,或多或少,也会让好些人感到很纠结。

逆权运动让香港出现了不少死因可疑的亡魂,在光明正大的悼念已几近不可能的情况下,透过一场黄色的盂兰胜会,去超渡这些死得不明不白的烈士,在可见的将来,会否也是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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