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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華:六十年來家國,萬千心事誰訴(5/8)

在“白色恐怖”下有沒有正常的生活?應該說這是一種受到政治干擾的被扭曲的生活,在“白色恐怖”下,百姓的日子還得過,居然還越過越好,這裡主要的社會結構性的背景是,台灣不是單一由政府掌控一切的計劃經濟體制。 1950年代中期後,在當局的管制經濟之外,“市場”的因素也開始增長,小百姓依靠“市場”,總還能找一碗飯吃。

五、白色恐怖,還是歲月無憂的日子?

1950-60年代的台灣“白色恐怖”打擊的主要目標是“外省人”,龍應台的父親龍槐生在大陸時代當過國民黨的憲兵連長,去台灣後就做一個鄉村警察,按理說不應是黨國體制的“懷疑對象”,但還得寫自傳。齊邦媛的丈夫是鐵路工程師,也被要求寫出歷史反省材料。相比之下,本省人的處境似乎要好得多,只要當順民,政治上“安分守己”,不涉及左翼和台獨,該干嘛幹嘛,一般不會遇上太多的麻煩。

在“白色恐怖”下有沒有正常的生活?應該說這是一種受到政治干擾的被扭曲的生活,在“白色恐怖”下,百姓的日子還得過,居然還越過越好,這裡主要的社會結構性的背景是,台灣不是單一由政府掌控一切的計劃經濟體制。 1950年代中期後,在當局的管制經濟之外,“市場”的因素也開始增長,小百姓依靠“市場”,總還能找一碗飯吃。龍應台的母親美君設在高雄港的賣菜的小攤子,在她的經營下,1953年擴充為一家小店--“美君商號”,這也是大陸開始消滅私有經濟、加速社會主義改造的關鍵年代。在當時一般人不會特別注意到這些,人們關心的只是美國對台灣給了多少經援,蘇聯給了大陸多少援助,而不知道一個社會的經濟自由才是最重要的。再則,台灣沒有如同大陸那樣搞“群眾專政”,“匪諜”的家屬、子女雖然也受到歧視(龍應台的書中提到王曉波因母親被冤殺,而受到學校老師的侮辱),但是總的說來,“匪諜”的家屬、子女還不至於被普遍視為“不可接觸者”,遭遇到“人人喊打”的境地,其子女還可以讀書、升大學。

雖然身處白色恐怖的年代,也有人沒覺得有什麼壓力,這裡面既有外省人,也有本省人。 《萬象》雜誌有文章談1950年代初某作者從大陸流亡到台灣,有幸在台大法學院讀書,度過了他稱之為“象牙塔里”的一段平靜的求學歲月。在文章中,這位作者自稱當年他是國民黨外圍組織成員,也是台大校園社團活動的活躍分子,還代表“中華民國”參加過出外訪問的大學生代表團。顯然,作者是當局信任的對象,他對1950年代的回憶是有其角度和立場的。

這種情況無獨有偶,對大陸1950年代的社會生活,不同的人也是有不同的感受。例如:有許多知識分子在數十年後對“思想改造”持批評和反思的態度,有的甚至直接批評為“洗腦”;但是也有知名知識分子欣賞、懷念那段生活,把它稱之為是“永遠力量源泉”的“火紅的歲月”(龐樸:《火紅的歲月--1949年華東大學社一部學習生活點滴》,鄭鴻生是一位本省籍批判知識分子,他生長在台南的一個小康之家,家境頗優渥。他在回憶他的中學時代時,很少提到那時在許多外省人心頭上時刻存在的對白色恐怖的驚悚感,也很少提到一些外省人在回憶中通常會提到的1950-60年代初的困窘生活。他詳細描述了他的味覺開發的過程,從台南的外省人的食物小店或小攤子,一路吃到求學的台北,從此喜歡上了外省菜餚和食物(鄭鴻生:《山東白、四川菜與台南外省面--記一個府城少年在昇平年代的味覺探索》,《萬象》第12卷第1期,2010年1月)。

台灣的“戡亂戒嚴時期”是一奇怪的狀態,它的高峰期應是1950年代的十年,1960年代後開始緩和,以後特務雖然還不時抓人,告密仍然盛行,甚至達到了普遍化和深入化,許多有“卓越反共表現”的“忠貞黨員”都遭過“檢舉”,但是社會的緊張度已有所鬆弛。這個時期的台灣社會,已有一定的自由度,又被穿上緊身衣。龍應台成長在這一時期,她既親眼見過穿黃卡其裝的特務來抓她所在學校的老師,也和那一代人一樣,“在和平中,天真而開闊地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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