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百利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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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女/栖居文字/写一点流浪的小心思

偶然與必然之間

Michelle Yeoh,Motherhood,亞裔,出走

今晚終於看完Michelle在奧斯卡頒獎禮之後的所有採訪,最後才點開她的領獎致辭,第一句話是:

“我想告訴所有和我一樣的男孩、女孩們,這是一座希望和可能性的燈塔。敢於做夢,夢想終會成真。”

週一早上我剛獲知Michelle得獎的消息,下課之後和坐在我身旁的同學閒聊,問她有沒有看昨晚的奧斯卡。她回答還沒有,問我是否有喜歡的電影獲獎。我停頓一會:“似乎有一部亞裔電影攬獲幾項大獎。”她快步走在我前面推開走廊的門,說:“有意思。”然後立刻開始談她多麼討厭某門課的考核形式。我也迅速附和她的聲音,圖書館門口分別,話題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去,我突然告訴她:“那部電影叫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你可以找找看。”她有些驚訝,笑著答應然後離去了。

我在陽光與冷空氣共存的初春早晨停留許久。 “亞裔”“女性”“獲獎”,這些語詞對我意味著什麼?對同我一樣不斷在文化與國界之間migrate的人們又意味著什麼?我需要跨越怎樣的邊境才走到這裡? Michelle又需要攀登怎樣的階梯才能證明這座“燈塔”沒有排除特定膚色和性別的我們?

我無法打斷朋友的碎碎念,因為我太疲憊。我對每次交談都要檢查自己的英文發音疲憊,我對每次都要假裝聽懂他們的幽默疲憊,我對每次都要拼命解釋一些對我來說重要的事疲憊。於是我縱容這些無法言說的重量壓在我的胸口,我感覺自己像一座死去的火山,沉默、安靜、反常地平和。 Jade很久以前對我說,她這麼開朗的人在青春期來到美國時被形容“quiet”。 “你的性格會被全然陌生的環境扭轉。”她淡淡道。

Michelle接下來說:“女士們,別讓任何人告訴你,你已經過了你的巔峰。”之後她表示會將獎杯獻給她的母親、所有的母親,因為她們是真正的英雄。

我想到電影裡的Evelyn,想到Michelle至今不婚不育,也想到我的母親,她先是義無反顧地以反叛家庭的方式選擇了自己的伴侶,再以完全不符合傳統異性戀框架的模式進行、結束婚姻生活,最後以怪異的、不被理解的、與眾不同的思路教育我成人。她是家庭裡“出走的女性”,她的出走鋪墊了我的出走,也鋪墊了家庭裡其他女性的出走。她毫無疑問有作為人生轉折點的婚育史,但她彷彿Evelyn,每次都能在偏差之後更加強大。在這個宇宙裡,她是最酷、最queer的女性和母親。

她對我說過無數次“我為你感到驕傲”,但是我想告訴她,我一直都秘密地仰慕她,我很為她驕傲。我們的人生能夠糾纏在一起是如此偶然,但我們的默契和愛又使這件事如此必然。 Evelyn,Michelle,我的母親和許許多多的母親.......她們的成就與挫敗,她們的勇氣與脆弱,她們的出走和停留,都與我與你,與她/他/ta有關。

聽見Michelle說最後一句“這是在創造歷史”,我的眼淚滾滾掉入手裡的茶杯。我知道此刻有與我一樣的女性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因為同樣的緣由拭淚,我彷佛越過遙遠的空間、時間,站在她們面前,她們只是匆匆一瞥,衣角掃過我的裙沿。

而我們從此不再是孤獨的、死去的火山。

CC BY-NC-ND 2.0 版權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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