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a Chen
Angela Chen

An old fashioned lady with no brain!

我在英国打混的那些年:我的指导教授

(编辑过)
因缘际会地想起我与我的指导教授这段遥远且长达四、五年的师生情谊。时间过得真快,仔细一算,他也该有70几岁80岁了吧!
Norwich, UK(作者家人拍摄)

我在英国打混的那些年〉中提到,我离开服务十年的工作,前往英国就读语言学校,并寻求继续深造的机会。英文程度很差的我,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托福考了500分,相当于IELTS 5.0,但离入学门槛6.0仍有一段差距,学校只发给我「条件式入学许可」。



由「条件式入学许可」到「正式入学许可」

当收到「条件式入学许可」时,我犹豫是该打道回台,还是再准备两个月,参加考试争取高分,以获得「正式入学许可」。但,后者变数太多,我也没太多钱财可以消耗。如果入学机会渺茫,就该当机立断,立即回台,找份工作重新出发。

因此,在未事先告知之下,我搭着火车又转了一趟公车,非常突兀地出现在学校的系办公室,告诉秘书我要见系主任。

系主任刚好在办公室,很快地就接见我。

我告知原委,并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的英文程度应该可以跟得上课程,希望他网开一面,不计较我的托福成绩,直接给我正式入学许可,否则我就放弃入学,直接回台湾。

他从未遇过学生亲自上门,这么率直又坚持。他说,妳的英文不错啊!应该没问题。于是吩咐秘书准备一份正式入学许可,并帮我预约学校提供给外籍学生的英语加强班。

收到正式入学许可后,也顺利地申请到学校宿舍。我的家当不多,带着一只大皮箱,就从英格兰南部搬到东部。



英国大学的学制

英国的大学部原则上念三年,硕士班一年,博士班至少两年,如果一路顺利,很快就可以拿到学位。此外,每个学年有秋、春及夏三个学期(或称学季Term),每个Term有10周,这10周得密集地将台湾一学期18周的课程授完。

硕士学位取得的方式分为课程型(by course/taught)研究型(by research)两种。前者修毕一定学分数,缴交研究报告,即可取得学位;后者则须独立研究,撰写论文并通过口试,始可取得学位。

研究型学位就像师徒制,得跟着指导教授做研究,至于要不要修课、修什么课及成绩权重,就与指导教授讨论后再提报学校。因此,研究型学位须有老师对申请者的研究计画有兴趣,才有入学机会。

博士班与研究型硕士班相同,修课与否依自己研究需要,主要就是独立研究。研究期间,大量阅读学术论文(当时只有纸本)、参与各种学术研讨(Seminar)、思考研究方向及主题,确立研究方法,透过田野调查或实验搜集资料、进行分析,最后撰写论文。

博士班至少两年(缴交两年学杂费),长则七八年或更长,端看论文何时完成。特别是生物理化领域,还得看实验是否顺利;与我同宿舍的环境系博士生,念了五六年,仍在搜集资料,但有位生物系的博士生,则不到五年就取得学位。



系主任就是我的指导教授

搬到学校宿舍后,我去向系主任道谢。他问我论文要写什么?我说,还没想仔细。他说,他是我的指导教授,要我早点开始想。

什么? !他是我的指导教授,我又没找他,为什么是我的指导教授?原来,在研究生入学委员会会议中,收我为学生的就是他。因此,我没得选。

我的指导教授虽有些年纪,但长得又高又帅,穿着也很有品味,一头乱乱的棕发,笑起来抿着嘴,眼睛眯眯的,非常迷人。他不像教授,倒像个艺术家。

不过,他最酷的倒不是外表,而是上课的方式。有一门课,他指定我们阅读论文,自行提问再相互讨论,但极少发言,当大家都没问题或没话说时,就宣布下课。

有一次我忍不住抗议怎可提早下课?他说,你们有问题就提出讨论,没问题就不必穷耗。还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他不提问,学生有问题也不回答;他说,如果他开口,我们就不开口,如果他不开口,我们就会开口,总之,比比看谁撑得比较久。

他的确有他的道理,但与我认知的「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差好多。

台湾的老师也有很混的,但很少提早下课,也很少都由学生报告及评论。而我的指导教授就像石头一块,杵在教室角落,默默地喝着茶,观察我们的互动,极少介入学生们的对话。

不可否认的,他要求我们阅读的书籍或论文都是一时之选,如能读通也像是打通任都二脉。有一次,他看到我在论文上查满单字,还用原子笔及色笔标注重点。他笑了,他说,查几个关键字就可以,论文如果这样读,铁定毕不了业。



英国大学的成绩等级

学期末,我收到他批改返还的期末报告,打开一看,竟然只有69分,兴师问罪地跑去问为什么给这么低分,他说这已经很高分了。

他拿了一份其他同学的报告给我,只有50几分,而且既有封面又有排版,非常精美。我的报告为了节省纸张,是单行行距双面列印的两张纸,只用钉书机钉起来,连个塑胶封套也没。他忍不住地暗示我,报告内容及外表都很重要。

后来才知道,英国大学部的成绩级距是40分及格70分以上优等(相当美国GPA 3.8-4.0),80分以上简直就是凤毛麟角;而硕士班50分及格70分以上优等;至于博士班不用修课,论文也不打分数,就看论文口试通过与否。

这样成绩级距,令我回台湾任教缴交学位证书及成绩单时非常困扰。因为台湾研究所70分及格,英国70分已经是优等(Pass with Distinction);而我的硕博士论文虽「通过」,但硕士班修习课程的成绩大多60几分。依台湾的水准,我是无法毕业的。

再者,英国的毕业证书一年虽颁发两次,但如果口试通过时间无法赶上签发毕业证书,那么就得等待数月或再回来领取。不像台湾的毕业证书虽一年颁发一次,但提论文的那个学年就先制发,口试通过即可领取。

幸好我申请教职时,学校已经先发给一封通过论文口试的信件,我也在返台前顺利领到毕业证书,且立刻赶到伦敦的台湾驻英国代表处认证,否则就得等到次年年初。



可恶的指导教授

由于希望尽快完成学位,我与指导教授约定每两周meeting一次,我在meeting前两三天把论文进度交给他。

Meeting时,他总客套地说,要不要喝茶,然后就泡起下午茶,再从堆积如山的公文、论文及作业中,四处翻找我的论文。好不容易找到,反覆翻阅,两人无语,耗掉半个小时后说,妳要不要找人帮妳修改英文。

每次meeting都要上演这样的戏码,而且他很少提供明确的建议,令我怒从中生,又无法发作。为了毕业,只好央求其他老师或同学帮忙修改英文,也咨询一些意见。最后,论文总算完成了。

后来,因为他的研究计画受邀留下攻读博士,再次饱受他的荼毒,但也逐渐习惯他的指导风格,培养出独立自主的个性。

也因为这样的经验,我常提醒自己,有一天当我成为指导教授,绝对不会如此对待我的指导生。



和善的指导教授

课堂及论文以外,我的指导教授非常和善、大方且愿意与学生互动。

下课或meeting结束后,他会邀学生们一起去pub小喝一杯〈 之一〉;博士班期间,也曾邀我们去他家用餐,亲自下厨做菜请我们。

他让我使用独立的研究室及个人电脑设备,其他硕博班生则共用大研究室。他也给我系办及文具柜的钥匙,让我自由进出,我的文具、纸张、印刷、邮资及电话费等,都可由办公室领用或支付。

他主动改写发表我的硕博士论文,且将我名字挂在第一(在台湾大多是研究生改写,但指导教授挂第一)。他的研究案让我占研究助理的缺,免缴两年近新台币百万元的学杂费,而我只帮他整理文献、排版及校对报告。

待我的博士论文几近完成,开始申请台湾教职,他在推荐函中写尽好话,让我还没回到台湾,就已经有好几份教职等着我。

英国的论文口试,指导教授不能在场。我口试当天,他帮我张罗茶水及点心,与口试委员打过招呼后,默默地回到他的研究室。待口试通过,口试委员去研究室恭喜他,他才开心地走过来与我握手道喜。



退休的指导教授

返台后,因初任教职,又负责一些不熟悉的课程,每学期讲授14到16学分,备课压力犹如千斤重担,也占去我所有的时间。因此,一直未与英国的老师或同学联络。

两年后,趁暑假回到英国回到学校,才被其他老师告知,我的指导教授已经退休且与师母离婚,独自搬到南边的一个小镇,还养了一条狗。

想起身为博士生的那几年,总在他们度假时帮忙看家。那栋离学校不远,有着典雅装潢及美丽花园的房子,竟然再也无法造访。而他退休搬离后,未留下联络方式,我也未极力询查,从此断了讯息。

因缘际会地想起这段久远且长达四、五年的师生情谊。感谢他当年破例让我就读硕士,进而提供机会攻读博士。如果没有他帮忙,我读完语言学校,就得收拾行李回台湾工作。

时间过得真快,如今他该有70几岁80岁了。祈望远方的他,一切安好。

Norwich, UK(作者家人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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