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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哒”~嘤嘤怪+硬妹,一个经不起批评的人。科幻文学硕士,星球大战中文网副站长。关注科技、游戏、艺术、美食、历史等领域。曾服务于多家主流媒体,主持过文化、科技、游戏等栏目。 创作,是要发现和体现属于自己的趣味。 此博客登载本人原创文字和编译内容,未经授权严禁转载。 “伏枥骅骝千里志,经霜乔木百年心。”

FTX崩盤,創始人被捕,美聯儲給加密市場“拔管”?

(編輯過)
“憑運氣賺來的錢,總會憑本事虧回去。”

美國時間12月12日,美國眾議院金融服務委員會舉行聽證會,審查全球第三大加密幣交易所FTX的崩盤。 FTX的創始人、前CEO薩姆·班克曼-弗里德(Sam Bankman-Fried)於當日在巴哈馬被逮捕,可能被引渡回美國,面臨多項指控。

一個月前,價值320億美元FTX的“大爆炸”留下了無數塵埃,人們就像天文學家,試圖從碎片裡挖掘“大爆炸”的起源。 FTX催生的“黑洞”如此巨大,多家世界知名投資機構如紅杉、淡馬錫、貝萊德、軟銀等的豐厚財富、至少100萬名憤怒的債權人、幾十家朝不保夕的加密公司,都已經或正在被“黑洞”吞噬。

這是加密幣市場的“雷曼時刻”。 2008年,美國第四大投資銀行雷曼兄弟申請破產,引發大範圍擠兌,最終導致系統性危機爆發。為避免“重蹈覆轍”,加密幣交易所幣安、Coinbase著手公開“儲備證明系統”,承諾用戶了解真實賬目,維持加密幣金融界搖搖欲墜的安穩。

FTX和薩姆·班克曼-弗里德的故事跌宕起伏,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如今滿地狼藉,慢慢可以拼湊出一幅“大爆炸”前夜的瘋狂景象。

巴菲特有一句名言:如果你不知道誰是傻瓜,那麼你自己就是。

從320億美元到一文不值

今年夏天,也就是FTX爆雷的四個月前,薩姆·班克曼-弗里德還得名“約翰·皮爾龐特·摩根”——J·P·摩根。因為當時穩定幣Terra跌至谷底,加密對沖基金三箭資本破產,做加密生意的公司哀鴻遍野,而班克曼-弗里德怀揣著年初新拿到的投資,四處施捨。 6月,交易平台Voyager Digital從班克曼-弗里德手裡得到價值4.85億美元的貸款。另一家交易商BlockFi從FTX獲得了循環信貸額度。

1907年,美國銀行業陷入恐慌。當時美國最大的金融公司之一尼克博克信託公司(Knickerbocker Trust Company)倒閉。 J·P·摩根策劃了一系列金融救援,向多家銀行提供上千萬美元的存款,以防擠兌。果然,其他信託好好地活了下來。

沒想到,班克曼-弗里德需要別人的施捨。這一次,沒有人能幫他。

班克曼-弗里德有加密金融界的“黃金男孩”之稱。他的名下有三家公司,阿拉米達研究公司(Alameda Research)和兩家交易所FTX(國際)、FTX(美國),其中FTX(國際)估值一度高達320億美元。 FTX提供一系列交易產品,包括衍生品、期權、波動率產品和槓桿代幣;還提供300多種加密貨幣交易對,例如BTC/USDT,ETH/USDT,XRP/USDT及其原生代幣FTT/USDT。

他畢業於麻省理工學院,獲物理學學士學位,輔修數學,父母都是斯坦福大學法學教授。不到30歲,個人淨資產超過220億美元,班克曼-弗里德看起來是“四大加密之王”裡最可愛的一個——加密世界裡,喜歡玩遊戲《英雄聯盟》、體重超標的肥宅遍地都是,讓人感到親切。而幣安的加拿大華裔趙長鵬年紀最長,44歲;Bit Mex的非裔美國人亞瑟·海耶斯張狂傲慢;Coinbase的加州人布萊恩·阿姆斯特朗則十分謙遜。

全球最大的資產管理公司貝萊德和風險投資巨頭紅杉,最愛班克曼-弗里德身上的“矽谷敘事”,即使FTX原初辦公室在香港,後來搬到巴哈馬。香港辦公室裡堆滿外賣盒和酒瓶,六塊大屏幕實時顯示加密幣的價格波動,班克曼-弗里德喜歡睡在辦公桌旁的懶人沙發上,晚餐和早餐沒有任何區別,他唯一在意的是“哪些飯店能凌晨送餐”。

10月,FTX融資4.2億美元。它的名字已經出現在美國邁阿密熱火籃球隊主場、職業棒球大聯盟裁判的製服、梅賽德斯一級方程式車隊以及超級碗的廣告屏幕上。 FTX的宣傳手筆很大,但花在創始人身上的錢很少。直到11月初,FTX破產,班克曼-弗里德都沒有傳出像三箭資本創始人Zhu Su“買遊艇”的消息,畢竟他信奉“有效利他主義”,賺錢是為了幫助別人。

2017年,班克曼-弗里德和塔拉·麥克·奧雷(Tara Mac Aulay)共同創立了量化交易公司“阿拉米達”。他們是在“有效利他主義中心”認識的。

阿拉米達,就是整場“大爆炸”的奇點。

11月2日,CoinDesk的報導稱阿拉米達和FTX的關係“不清不楚”:阿拉米達的資產負債表充斥著FTT代幣,FTT由FTX發行。這就像麥當勞的資產負債表上,大部分資產都來自麥當勞積分一樣可疑。另外,FTX賬目上有80億美元轉移到了阿拉米達,隨後,錢消失了。

就在10月,FTX和幣安的命運還完全不同。民主黨的主要捐贈者、父母就在華盛頓精英圈裡的班克曼-弗里德,在推特上諷刺趙長鵬“恭喜回到華盛頓代表加密幣業界,你是能回來的,對吧?”其時多個聯邦機構正在調查後者的代幣、內幕交易和洗錢問題。幾個星期後,趙長鵬手下的全球第一大加密幣交易所幣安,在CoinDesk報導發表後清算了賬面上所有剩餘的FTT,提走近50億美元。

幣安的緊急提款,引發了擠兌,FTT價格大跌。此時FTX尚有餘力拉盤,聲稱對手無論拋出多少份額,自己將以較低的價格贖回多少份額。然而,恐慌的用戶並不相信。 FTX無力應付大量心急如焚的用戶,只能申請破產保護。其間,又有黑客趁火打劫,竊走5億美元資產。班克曼-弗里德寫信請求幣安“收購”,幣安在考察FTX的賬目後,放棄了這個“爛攤子”。

去年大牛市,所有加密貨幣的市值從年初的近8千億美元飆升至近3萬億美元。 FTX崩盤後,加密幣市值“一夜回到解放前”——8300億美元。

而價值320億美元的FTX,現在一文不值,欠債權人數十億美元。

從套利到被套

簡單來說,阿拉米達是FTX的造血者:阿拉米達以做市商(liquidity provider)的角色,給交易所FTX提供流動性;FTX做大後,再把資金輸送給阿拉米達去“炒幣”。

2017年在香港成立,阿拉米達很快成了幣安上的第一大做市商,在交易所Bit Mex收益前十名里有兩個賬戶席位。做市商負責給金融市場提供流動性,交易方式就是下“限價單”,讓市場裡的“訂單簿”深度增加,交易價差減少。做市商的收益來自對手盤其他交易者(liquidity taker),後者交易時,資產價格產生小幅波動,做市商就在做市中掙錢:每筆交易賺的不多,靠走量。

阿拉米達的成功,是因為搶到了加密幣交易的先機。當時交易所的應用程序接口慢得要命,沒什麼專業機構進場,阿拉米達就通過“搬磚”套利,把不同交易所的價差“搬平”。阿拉米達最關鍵的收入,靠的是“看漲期權”——沒有什麼玄機,就是大牛市進場。

因此,和傳統金融做市商相比,阿拉米達等加密幣做市商不具備“真本事”,全靠入場早,外加大盤“烘托”——無法證明它的交易能力和風險管理水平。

大做市商,往往會選擇自己的“對手”。 “對手”是散戶最好,但如果是有內幕信息的投資機構,虧錢的就是自己。阿拉米達一開始待在幣安、OKX上,就是看重裡面的散戶多,他們上來就買五個比特幣,不在乎流動性,也不會玩什麼“時間加權平均價格算法”,容易“割韭菜”。

在別的交易所做大了,班克曼-弗里德看到了自己成立交易所的機會。按理說,做市商和交易所背後不能是同一個主體,否則就違背了公平法則。直到今天,班克曼-弗里德也不願意承認二者的關聯,承認就意味著法律的嚴懲。

對成熟的金融交易市場而言,散戶資金和專業機構資金的比例,前者大於後者。但是FTX沒有吸引到散戶,來的都是專業機構。其巔峰時期的交易量大概在100至200億美元左右,整個市場的交易量為1000至2000億美元,也就是說,散戶往往在幣安那裡——幣安的交易量是身後七位競爭對手交易量之和。

FTX有自己的優勢。首先,費用低。它的交易費是幣安的兩成至五成,掛單手續費(maker fee)幾乎為零。其次,產品好用,界面簡潔,按鈕清晰,下單方便,還有統一的抵押品管理。有人說,班克曼-弗里德可能不是什麼天才交易員,倒是個極好的產品經理。

最後,加密幣交易所最重要的支柱“訂單匹配引擎”,FTX做得也不錯。訂單匹配引擎是一個複雜的軟件,尋找買賣訂單之間對應關係,可以在同一時間同步和組合來自多個交易對的數據。只有計算機專家才能創建這種別人看不懂的東西。

鄧安迪拿過黑客馬拉鬆一等獎。他告訴我,像加密幣金融界合成衍生品領域的龍頭Synthetix,一開始就面臨著債務池對沖的問題,由於架構的特殊性,用戶只要倉位和當前債務池比例不一致,就可能承受債務池波動的系統性風險。想要對沖這個風險,就需要根據債務池比例數據來再平衡自己的倉位。

他和團隊寫了一個DeFi(去中心化金融)小工具,打通了無需信任處理鏈上數據的管道,最後將數據再上鍊,用Synthetix內置的債務池平衡工具實現“一鍵再平衡”,最後拿了獎——“配平”的操作,足以令外行頭大。

當然,FTX的底層架構如何,用戶無需關心,只要FTX交易體驗流暢,就夠了。

FTX上有幾十種加密幣可供選擇,用戶可以直接抵押美元、比特幣和各種倉位,通過“全倉保證金”借出某種加密幣,套利結束後馬上還回來,幾乎不產生任何額外的費用。而在幣安上,只有比特幣、以太幣兩種“主流”加密幣可以藉出,每借一個幣都需要單獨的倉位管理。

勝也“全倉保證金”,敗也“全倉保證金”。

全倉模式下,全倉槓桿賬戶裡的所有資產都是互相交叉擔保、共享使用的。用戶可以購買的倉位更多,策略也更靈活。 FTX的抵押率、槓桿率都很高。就算是流動性較差的幣,也能達到90%以上的抵押率,Luna爆雷時抵押率都有驚人的九成以上;20倍槓桿更是小事一樁。不過,一旦“爆倉”,賬戶所有的資產都一起遭殃,“連鍋端”。

FTX會把有風險的倉位轉給阿拉米達,讓後者做它的清算人。結果,壞賬一多,阿拉米達先倒下了。然後,崩盤開始。

代碼即法律

FTX和幣安、Coinbase等加密幣大交易所,叫CeFi(中心化金融),而不是加密世界里人人關心的DeFi(去中心化金融)。中心化的金融交易所,實在和比特幣創始人中本聰的“密碼朋克”理想背道而馳——傳統投資銀行,也計劃在區塊鏈上發債券了。二者之間,又有什麼“本質”區別?

也許,CeFi和傳統金融機構本質的區別,就在於後者是合規的,前者不合規。技術和衍生品的發展一日千里,但美國的證券法還是1933年頒布的。

隨著FTX崩盤的碎片一點點被拾起,幾項非常嚴重的“錯誤”也浮出水面:內部管理的混亂,外部調查的缺失,以及內外部對增長不顧一切的追逐。

FTX內部連一個運轉正常的現金管理系統都沒有。據悉會計師為其進行破產清算時,甚至找不到一份關於基本財務信息的準確表單。 FTX(美國)的會計事務所還比較靠譜,但FTX(國際)的會計事務所,是他們“隨機”找到的,因為那是第一家在扎克伯格的“元宇宙”裡打廣告的事務所。

FTX不開董事會,投資人也沒有知情權。班克曼-弗里德搞“一言堂”,自己說了算,把公司帶進溝裡,別人也發現不了。據說投資人圈裡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如果一家公司開會時都是“老大”一個人滔滔不絕,下面人不吭聲,絕對沒前途。相反,能賺錢的公司,“老大”開會時都是聽別人匯報,簡單幾句話就拍板。

這條不成文的規矩,貝萊德、紅杉可能不知道。

FTX爆雷前,紅杉的投資人和班克曼-弗里德一起開推介會,班克曼-弗里德一直在玩《英雄聯盟》。他發言時說,FTX將會是一個“超級應用程序”,“你們可以用FTX的錢做任何想做的事”。紅杉的人一片嘩然,同時極為爽快地投了錢。

去年加密幣牛市之前,投資公司是很慎重的,有好幾個星期的時間來審查創始人,調查公司客戶。牛市一來,競爭加劇,投資人太多,初創公司太少。熱門的初創公司只給投資機構24小時的時間調研,“時間太少?下一個”。投資人特別擔心自己一不小心就錯過了下一個谷歌,乾脆胡亂“調研”一下了事。

更糟糕的是,很多投資機構會跟著紅杉、貝萊德走。投資巨頭下手吃肉,自己跟著喝湯準沒錯。 FTX的投資者版圖裡,也有新加坡主權財富基金、安大略省教師養老金計劃的身影。

投資者推動初創公司不惜一切代價擴張,大輪融資之後,其實沒有哪家公司能真正支撐住超速增長模式。停掉錢,就像ICU裡“拔管”,床上的人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今年美聯儲多次加息,正是起到了“拔管”的效果,加密金融市場裡的泡沫逐漸擠出。

加密幣的世界裡,投機者依然在尋找下一個高槓桿的FTX。

鄧安迪堅信code is law,代碼即法律。他說,如果大家的錢在真正的區塊鏈上,而不是在CeFi交易所裡,就不會發生血本無歸的慘案——用戶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錢在哪裡,流向哪裡。熊市爆雷是好事,因為牛市下,投機者賺錢,做事的人也賺錢,熊市才能大浪淘沙。

“憑運氣賺來的錢,總會憑本事虧回去。”

(應受訪人要求,鄧安迪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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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ing insistence to life. “历史奔跑,逃离人类,导致生命的连续性与一致性四分五裂。” 我们的生命横跨好几个时代,要面对或重建“一致性”,心里得有点“硬”东西。 物质享受和精神追求,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硬骨头-美食栏目; 硬着陆-政治栏目; 硬通货-经济栏目; 硬吹死挺-文化/科技/游戏栏目; 周末夜狂热-随想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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