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2023

是肿不是胖的肉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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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卯年乙卯月乙亥日


阴冷的上海周末,坐上66路,这辆破败的公交车,驶在腐烂拆迁的马路上,上来的都是衰老匮乏的中老年人。我一个二十六岁的女性在这个公交车里格格不入,但地铁是一个更加令人压抑的铁盒子。一个吨位极大的爷叔示意我往里面坐,让外面的位置给他。我插着耳机,说你进去。他在位置上剪指甲,指甲乱飞,我看他两眼,毫无改变。

参加的印刷版画活动在多伦美术馆,这个潜藏在虹口区角落的地方。虹口区本就被规划搅得一团乱,一下公车就看到大幅宣传字画,看来离回那个时代不远了。

嘉宾都挤坐于讲台上,面色认生,灰色的眼睛,灰色的表情。

一个长发的艺术家男人在台上讲自己的项目,说自己找到了一个大象形状的尺,感觉是冥冥之中老天爷让他收的。他制作了一本蓝色拓印的书册,根据人手指的不同温度留下不同的印记。

一个中长发圆脸的女人和她的丈夫一起坐在台上,男人戴口罩,发言也是她来。他们是独立书店主理人,最近在M50开了新店。说了自己的独立书店野心,想让书店变成artist-centered不是designer-centered,她本科研究生都是学英语教育,在学校当过老师后前往英国留学,被当地的独立书店触动,想回国开书店。

全场有意表示野心的就只有她一个人,因为在她之后发言的男人一脸颓废。灰扑扑的脸配上发际线逐渐后移的头颅。他看上去很踏实,是因为显露了自己的脆弱面踏实还是因为本来就踏实所以才显露脆弱面,之间的因果关系不可知。

“我觉得取这个展览标题名字真的是在折煞我,我也没干什么多有意义的事。”他过去在现代传媒工作了两年,微薄的薪水和永远在加班的状态让他离职,而这个时候还偏偏有了孩子。“我那个时候只有一万块,一直想把手上的书出了,印厂老板说四色印刷,我问这是啥?他说你只有一万的话,只能做单色的了,我说行行行,就这样把第一本书给出了。好像买了七八十本送人吧,剩下的也都卖完了。”说完低头,台下一片静静地微笑。“我现在做啥事就是为了开心点,人就是蚂蚁啊,一踩就被踩死了。”台下又是一片复杂的表情。

一些不同地域的印刷社来分享自己的活动,总体感受是做文艺的,而且是这种文字为最终结果的产品都是夹缝中求生存,对应的八字意向是乙木在冰天雪地里被折磨的慢慢腐烂,但还没有死。

正当我听的无聊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带来了重磅消息。他拿着稿子,在话筒前朗读,因为他是代替一位女士发言。“展览原标题是I am glad to print this sentence. Sentence 一词多义,她对这个很敏感。我替她宣布这个组织在多伦美术馆,这个左翼先锋前列就此解散。艺术家都觉得自己与大众不同,但这种不同一定得在大众的影响下才体现……”我惊愕地录下了整个现场,现在也没有勇气重新去听这段内容。在去年冬天我就知道她进去了,因为出版。听完后我和一个wechat friend(就是不怎么熟,但线上和很多社交圈会有重叠的人)打招呼,她也惊愕不已,但谁都没指名我们都知道的事情。这种处理方式和之前外婆的姐姐去世后大家默默不谈论死亡是一个态度,原来真的大事发生时,周围人是那么热爱逃避,抑或是这种巨大的人生情节转折已经让你麻木,你便选择割断来保护自己。我感到人生很虚无,做文化艺术也很虚无,离开会场,坐公车回家了。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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