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内地人的普通观察

每次去香港游玩，看到随处可见的街头标语，哪怕是被清洗到只剩一个淡淡的影子，我也会忍不住停下辨认，10月两次路经弥敦道，马路中间隔离带上的涂鸦明显密集了很多，延申到人行道上。对于从来没参与过街头运动的人，每次看到街头抗争的遗迹，像是夜晚遗留下来的标语，没有栏杆的铁通，焚烧的痕迹和碎裂的玻璃窗，只能想象夜晚发生过怎样激烈的抗争，有多少全副武装的黑衣青年，或激愤或绝望地喷下这些文字。

除了一些常见的与五大诉求/黑警相关的标语，更让我感兴趣的是各种新鲜的，表达与集权对抗的口号，有来自V for vendetta 的台词“Ideas are bulletproof”，有支持加泰罗的“Stand with Catalunya"，有”Stand with Uyghurs"，有许多古文的引用，没想到中华文化提供了如此丰富的抗争口号，在路上随手摘抄了一些感兴趣的标语，记录如下。

Nobody can give you freedom, you take it

从道不从君，苛政猛于虎

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星月同行，永垂不朽

承先贤之志，燃革命之火

You pass the law, we start the war

自由可贵，不惜一切

We will never surrender

Kill me with my thought

Stand with small shop

NEOGUIDEHK

You can't silence us

You can't kill us all

希望在于人民，改变始于革命

主权在民，还政于民

The UK sold us like potatoes to China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你若放棄誰祐我城

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我势弱言轻，绝不虚作无声

当独裁成为事实，革命即是义务

以上标语，若提炼一个主题，我想是革命。一个不用向人民负责的政权，罔顾民意，倒行逆施，宁可以极高的成本打压公民社会，也不愿意对民意做出让步，人民又奈它何？抗争者的口号句句提醒当权者独裁的危险之处，当权者却坚持道路自信能战胜普世价值。权力垄断话语，话语垄断记忆，从来不曾承担过历史错误的党国亦有高概率化解本次管治危机，妖魔化逆权运动。现代化的利维坦，和它全景式监控的社会图景，已经悄然降临。

除了标语，还有一只让我印象深刻的黄色眼睛，画在红色的消防栓上，好像老大哥在时时刻刻看着你。次日到荃湾站附近，感觉气氛不如旺角，只见到地铁站外有零星涂鸦，一条连侬柱呼吁区议会选举选泛民，阳光下市井繁忙的生活似乎没什么社会运动的痕迹。晚上在电影院看了《小丑》，想不到对香港局势有惊异的寓言性质，强权垄断暴力的定性，反抗者的暴力被定义为riot，警察的暴力，制度性的暴力却被漠视。当体系内合法的抗争手段一一宣告无效，当弱者被压抑到无路可退，have nothing to lose, 那么“革命即是义务”。《十年》的寓言尚不远，隐喻的种种制度措施却逐步逼近，中国唯一的自由城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缩，很可惜，做了一个时代倒退的见证者。

在无意义的生活中寻找意义感是无意义的。个人生活提供的满足感远远不能抵消对现实的挫折感，以往每个世代的青年是如何在激荡的潮流中对抗无意义感和挫折感的？在绝无破坏可能的铁屋中苏醒过来的青年人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