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失去之前捉緊，在失去之時接受。
那天我和朋友聊起了過客這件事情，或者說，那些人。
這位朋友是我的中學同學，現在在讀和我不一樣的大學，我有幾位好朋友都在那間大學讀。
「我在這裡讀到想哭啊！你知道嗎，我們每個人都要拼命讀，並不是因為教的東西有多難，而是因為這裡的人都是瘋子，他們總是要把平均分拉到八九十分，你要是一不小心拿個合格分數就已經完蛋了！」
吃飯的途中，他一邊哀嚎著這些話，一邊向我投以望我能理解的眼神。
可是我並沒有故意達到他的期望。
「好慘喔，我們這裡都不太辛苦，我都是應付一下就能考到不錯的成績，怪就怪你讀的那間學習氣氛太濃厚啦囉。」我邊帶著些許嘲笑的語氣邊回應道。
然後我就被一堆髒話轟炸了。
「可是啊，我現在開始慢慢地感受到甚麼叫做人來人往了。你想想喔，兩年前，我們還在為同樣的考試煩惱，還在一起說著同一個老師的壞話，還在一同抒發離開那所待了六年的地方的感受。但是一眨眼間，我們已經在聊著各自在不同的地方的事了。
前幾天我認識了一個快要三十歲的哥哥，和他聊著聊著，我問他，你還有和中學同學聯繫嗎，他說沒有了。我問他，那你會感傷嗎，意外地他回答，沒有啊人大了就會習慣了，當你的人生在邁向不同的新階段，每個新階段也一定會有新的人走進來，舊的人離開。然後接著下一個階段，那些曾經是新的人也可能已經不在了，很平常。
然後我就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是靜靜地觀察他的表情。他顯得很從容很平淡，那一刻我在想，難道我們只能習慣嗎？但事實上我們確實是在慢慢習慣這件事情，然而我還是會聽到有一個聲音在我心裡頭，說著，我有點害怕看見這件事情變成常態。」
我一口氣說了一串話。
我的朋友沉默了一陣子，我靜心等待他思考，然後大概一分鐘後，他簡單地吐出了一句話。
「所以，要維繫啊。」
我有點驚訝於他作出如此簡短的回應，但這又好像是最適合的回應了。
他接著說，「沒有一段關係是沒有經過用心經營的，即使是無意識也好，但那也是在你投放了時間心思之後的結果。所以在想著不想要失去的時候，我覺得可以做的不多，就是盡力抓住不讓它流走就好了。」
聽到他這麼說，我想起了安溥在《關於我愛你》裡寫道：「我擁有的都是僥倖啊，我失去都是人生。」，然後我突然為我目前對關係的態度寫下了格言：
在失去之前捉緊，在失去之時接受。
如果真的盡力之後，還是迎來結束的話，那緣分至此也沒有辦法，不過這一切都建立在你曾經努力過的前提下，努力過了，就不需要後悔了。
那天晚上，我們還聊了很多很多，當中我提到我覺得我有勇氣再次把自己投進人群裡了，我說我不想因為害怕受傷害怕累，就錯過許多或許我能遇見的美好的人事物，但這並不代表我前一年的時間都是白費喔，我感覺有了那一年我好好整頓自己，才可以有現在此刻勇敢的自己。
他看起來很由衷地為我感到高興，一直說著「去吧，去吧。」，我心裡盡是暖意，因為我越來越察覺到，可以有人在旁見證著自己的改變，原來是一件好奢侈好奢侈的事。
*封面為攝影師 Elizabeth Gray 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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