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 Web3 所需的性別論述到底為何？都已經進入 Web3 了，還需要在乎性別嗎？
本文原刊於鏈閃
無情工商PART1：
讀Bar 共學社群建構中，想與我一起討論更多國際新聞與書籍嗎？歡迎加入我的共學社群，我們會每周固定舉辦讀書會（新一期將於3月20開始，書籍是顧燕翎編的《女性主義理論與流變》），不定期舉辦學習分享會！
總而言之，如果你喜歡讀書、喜歡思考、喜歡學習，那麼就歡迎你的加入！
無情工商PART2：
2030 大預言徵文活動火熱進行中！趕快去拿獎勵吧！
近日，推特用戶小辣椒（@pforpaprika） 於推特上發布了一篇《區塊鏈圈子存在著很多用顏值來圈粉的女生…》（在此感謝小辣椒的文章授權～）的文章引發熱議。文中提及了區塊鏈圈子中時常出現的以「美女」進行包裝的行銷手段，各式各樣的「美女 KOL」層出不窮。儘管小辣椒並沒有針對「性別議題」進行回應，但筆者亦相當認同他最後提及觀點：
現在在讀這篇文章的每一個人，都正在參與定義「區塊鏈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如果區塊鏈的緣起是來自資本家中心化的醜惡，那我們任由這種性別失衡的文化助長而不嘗試與自己的下體抗衡，又是否等於在孕育一隻性別中心化的怪獸呢？
倘若我們以「舊世界」的角度去討論，不難發現一條針對此類問題相當冗長也很精采的激辯歷史。自日本馬克思女性主義學者上野千鶴子與 AV 女優鈴木涼美在《始於極限》中針對「情色資本」的討論；又或者是台灣 90 年代廢娼與反廢娼的爭論；再或者如何春蕤教授於《豪爽女人》中倡導的跳脫情慾「賺賠理論」的呼籲，無不是針對女性在資本主義父權體系下，將自身客體化進行「交易」的現象進行討論。
然而，Web3 世界的性別議題又該如何論述？如何建構？亦正如小辣椒於文中所提的，Web3 是一個「怎樣」的世界是由大眾所決定的，筆者亦試圖對此做出回應並貢獻所學。
▍那麼我們現在到底看到的怎樣一個區塊鏈世界呢？
在本文開始之前，想先給讀者看一些數據：
● 根據全球諮詢公司 Boston Consulting Group 揭示的研究表明，Web3 產業僅有 13% 的新創團隊有包括女性。此外，更只有 3% 的創辦人是女性。
● 幣安共同創辦人何一過去曾發推特表示，目前僅有 5% 的加密創辦人是女性。
● 過去曾擔任 Amazon Web Services 的副總裁現任區塊鏈域名服務商 Unstoppable Domains 業務副總裁 Sandy Carter 則表示，Web2 產業的女性企業家低於 5%，而參與企業會議的女性也只有 20%。
● 投資平台 eToro 的調查則顯示加密貨幣現在是 18-34 歲年輕女性第二廣泛擁有的資產類別，僅次於現金。
自以上數據，我們可以簡單地看到一些趨勢與現象，首先是參與區塊鏈創新與建設的女性（甚至不包括非二元性別者）是少之又少，這些數據也反映著傳統上網路使用者的特性與性質：勇於創業者以男性為主，勇於創新者以男性為主，勇於失敗者也以男性為主。女性呢？女性僅能被動的「等著」進入由男性所建構的世界。
回首歷史，我們很容易見到類似的情況。過去一段時間有部分女性主義者強調過往自由主義式的「社會契約」正是由「男性與男性」所訂立的，並沒有過問女性。換言之，自由社會下的制度本身便是以「男性為標竿」所建構的世界，儘管男人們可以口頭上承諾男女平等，但倘若體系是順著男性所設立，那麼平等本身便是在不平等的前提下所訂立的。
回到 Web3 世界，我們又該如何面對這樣一個新的，帶有主權色彩的賽博空間呢？
▍所以漂亮的女性去行銷到底有甚麼問題？
首先，需要了解的是我們身處一個體系龐大且複雜的「父權體制」，在這個體制中無庸置疑的既得利益者是男性（儘管男性也會被該體系傷害），受壓迫者則是女性。這套體系精明之處便在於透過各式各樣的意識形態與語言的偽裝讓既得利益者得以「合理且正當的」享受著利益。
以本文所要討論的焦點為例，女性在資本主義父權體系下，透過販售自身的性別並非特例，自過去的 AV 女優到現在的各種「露奶網紅」都看的相類似的案例。但，這會有甚麼問題嗎？
或許我們該問的並不是這會有甚麼問題，而是這會造成怎樣的「影響」。前文提及父權體制是一套精明的大型機器，我們都身陷其中無法自拔，當我們以父權的邏輯看待「漂亮女性行銷」這件事情便會使得女性客體化這件事情成為根深蒂固的概念，此意識形態的影響輕則僅是網路世界的按讚、轉發、留言「調侃」，重則是足以支撐「性騷擾」、「性侵害」、「家暴」等。韓國以及台灣的 「N 號房事件」背後的意識形態基礎便是如此被鞏固與傳承的。
另一個值得討論的點便是剛剛那套論述的前提便：「當我們以父權的邏輯」看待這件事情時，意識形態的固著作用就會產生化學效應，換言之，長的漂亮的人進行行銷是沒有問題的，出現問題的起始點則是在觀者是以怎樣的心態對這樣的行銷產生回饋的，這也正是父權體系運作的精密之處。
總結來說，癥結點並不在於行銷的人，而在於大眾是「如何對此進行反應的」；其次，問題的結果永遠都只反映在更弱勢的族群，而非是所謂的「漂亮女性」或「觀者」。當父權的意識形態得以鞏固，那麼受影響的往往都是更為弱勢的女性，也就是被性騷擾、被性侵害或者是處於經濟弱勢的女性。
過去筆者常常將父權制形容為非牛頓流體，人們如果激烈向其發出猛攻，那麼便會遭到同等激烈的回應；倘若人們緩慢進行改革，那面便會與之融為一體。也正因其棘手程度之高涉及了整個社會的改變，所以女性主義理論與運動才會發展得如此多元。
▍網路興起對女性與性別弱勢的正面影響
由小辣椒這篇推文展開的討論，我想可以更深一層去觸及到底 Web3 所需要的性別論述究竟是甚麼？同樣的，這也正是由各位讀者共同羅織而成的，我們所設想的網路社會又會是以甚麼樣子呈現給我們的後代？
同樣讓我們回首過去的歷史，二十一世紀開始的網路時代讓多數過去不曾也不敢出現的「異議」在網路的匿名性掩蓋之下逐漸呈現在了大眾眼前，其中包括了男女同志的聲音以及更多性別弱勢與非二元對立性別的出聲。網路一方面打破了階級區隔，另一方面其匿名性亦免除曝光壓力。
各式各樣與主流社會不符合的價值觀透過網路的槓桿作用增加自身的能見度，甚至因此尋獲了志同道合的夥伴，成立各種不同的組織與主流社會進行對抗。舉例而言，臺灣同志家庭權益促進會（同家會）於網路上成立，隨後結合實體，自 2001 年開始關注同志家庭成家法案，爭取同志的生育權、親權和婚權等議題。
回顧以上歷史，網路對於社會少數的槓桿作用正在於其匿名性與快速傳播性，前者打破傳統社會中的階級問題以及曝光的壓力，後者則得以網羅志同道合的夥伴，快速建立「社群」。而這兩者也正是所謂 Web3 領域所強調的特性。
▍都已經進入 Web3 了，還需要在乎性別嗎？
Web3 強調高匿名性或許會讓人想，既然都匿名了，那麼我們還需要在乎性別嗎？看著 Web3 玩家人手一張不同性別與種族的 NFT 頭像，或許我們真的可以希冀一個完全去性別與去種族的賽博時代的到來，但現實則是這樣的社會或許猶如烏托邦那般遙遠。正如比特幣的本質是加密無政府主義，但事實上民族國家強大的韌性在未來幾年內多少還是難以撼動的。所以與其看向極端願景，不如利用 Web3 的特性重寫網路的性別論述。
女性參與 Web3 大抵上可以分為兩類，第一類為參與者，第二類為建設者。前者為各類項目的持有者或者旁觀者，後者則是各類項目內的項目方、開發人員、領導者或社群。礙於「舊世界」的既定結構，投入區塊鏈產業的男女占比依舊是男性大於女性，然而情況或許將隨著 Web3 時代的到來而有所改變。此處所指的 Web3 除了區塊鏈技術所帶來的所有權革命之外，亦包括了 AI 技術的成熟所賦與個人的創造力與生產力。
以寫程式而言，正如 Web3 女性社群 Women Buidl 所言「我们相信，人类一部分的未来，会在Web3的世界里逐渐生成。程序就是价值，Coder正是这个崭新世界的建设者。然而，一如旧世界的逻辑，新规则的创制，女性严重缺席。」筆者則認為 AI 技術的成熟或許可以使女性或非二元性別者在區塊鏈世界中的能動性大幅度的提高。
以下羅列個人認為 Web3 能夠為當下社會性別結構帶來的變革：
1. 匿名性、隱私性所帶來的話語權革命
儘管匿名性與隱私性對性別弱勢族群的益處在過去的 Web2 時代多少是可以看到的，但 Web3 卻可以進一步的增加匿名與隱私的靈活性與能動性，過去的平台網路時代以及電子支付，多少還是需要實名認證，其中過程也是相當的繁瑣。
但隨著 Web3 的普及，或許我們真的可以看到網路世界往去性別、去種族與去階級的方向邁進。這將會改變過去性別弱勢在傳統社會中無法明確表達且甚至沒有機會表達自身觀點的困局，進一步的舒展其話語權與發散其思想。
2. 所有權革命
區塊鏈技術對「所有權」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除了創作所有之外，財產所有亦是一大變革。資本主義父權下，財產便是權力。過去男性將女性排除在工作場域之外，同時貶抑女性「再生產」之價值，導致女性在經濟面向上幾乎是弱勢中的弱勢，而若區塊鏈技術得以普及，女性的經濟自主權亦會進一步的提升，擺脫過去女性權力不對等的窠臼。
3. 生產力與創造力的提升
不曉得讀者是否有看過近日火熱的台灣影集《造浪者：人選之人》，其中有一幕令筆者相當有興趣，那便是當主角翁文方被上司（男性）打壓，甚至叫所有的電視台都封鎖他的時候，他唯一能夠找到的解決方法（或者說報復方式）便視做自媒體，當一個 Youtuber 提高自己的影響力與能見度。換言之，隨著網路時代的成熟，個人的影響力以及權力都將回歸個人，過去被他人噎住喉嚨的困境將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個人生產力與能力的爆炸性成長。
Web3 中的創作者除了透過區塊鏈的技術重新掌握其創作所有權之外，其延伸的各種版權、知識財產權等也都得以被確認。此外，隨著 AI 技術的日趨完善，「個人」的創造力與生產力將有質與量的飛躍性成長，這樣的成長再搭配網路本身即有的傳播槓桿以及區塊鏈的所有權確認，「個人」的能力將獲得最大程度的解放，而隨著個人能力的解放，女性亦可以自傳統的社會勞工體制中解放，盡可能的跳脫出以男性為中心的職場與就業環境。
4. 社群的凝聚
社群自網路時代以來都是相當被重視的一環，Web3 所強調的社群或許可以進一步的凝聚女性的力量，匯聚婦女運動的力量，同時進一步以「團體戰」的形式抵禦主流的父權制社會。筆者也相信未來的網路時代是以「社群」為單位進行互動的，去中心化的時代也並非是去中心到「個人」，而是以各式各樣平行的社群平等且自由的互動為原則進行交流。
過去的婦女運動與性別議題也都是以各式各樣的性別組織與團體進行，所以網路社群對於現階段既有的網路性別結構或許也是一大變革的利器。
▍一些 Web3 女性社群
Web3 女性社群龍頭，願景是改變女性藝術家的創作困境，為整個網路生態的創作者和貢獻者提供一個更多元與包容的社群。亦會捐贈其 NFT 銷售額的 2.5% 給予不同的女性組織與女性，其中包括She's the first（資助女性就學組織）、Too Young to Wed（至力於解決童婚問題組織）等。
Web3 項目，願景在讓下一代的女性和女孩成為他們想成為的樣子，使命則在於引領 100 萬婦女與女孩進入 Web3 的世界。其項目的收入部分將用於支援女童的教育以及各項與女性相關的慈善機構。此外也鼓勵女性勇於進入網路世界，並在各種職業環境中勇敢前行。
● shefi
致力於透過區塊鏈技術對「金融」性質的改變，讓女性重新掌握經濟自主。透過加密產業相關的教育與實踐，實現女性或非二元性別者的財務自由。每次舉辦為期 14 週的教育營隊，自加密貨幣到 Web3 相關的實戰經驗。此外其社群涵蓋了 50 多個國家與地區的 1500 名成員，透過線下與線上的形式凝聚社群共識。
Web3 純女性社群，致力於建構開放包容的女性社群與資訊聚合平台，成為女性在 Web3 的支撐與治癒之所在。透過線下的形式，邀請在 Web3 產業中有經驗且有影響力的女性領導者分享其產業知識與經驗，同時也藉此鼓勵更多社群中的女性積極參與討論並互相學習。除此之外，WWU 也以 boot camps 的形式展開學習小組，降低社群成員進入 Web3 的門檻。
由亞州女性主導的社群，希望為女性打造一個安全且多樣化的空間，在此立足並探索 Web3。於 2022 年 12 月在台北區塊鏈周成立。除了賦予女性更多的權力之外，亦希冀能夠讓每一位成員的聲音得以被看到、被重視以及被啟發。
過去亦不時舉辦與女性相關的區塊鏈線下活動，除了一般的活動之外也會舉辦全女性的活動，凝聚女性的力量，共同暢遊區塊鏈產業。
提供女性的思考角度與視角，希望聚集世界各地的女性共同學習程式語言，並共同在區塊鏈這個新的網路世界打造女性的「領土」，專注於提升女性在 Web3 的各種能力。舉辦 Coding Camp ，培育女性程式語言部屬的能力。此外也曾入選 Gitcoin Grants Round 15（GR15）的全球募資計畫。
● 左右言她
原生於去中心寫作論壇馬特市（Matters.town） 的「左右言她」，希望聚焦於女性議題，囊括所有的性別光譜，構建一個更為豐富、多元且複雜的女性社群。此外，亦在馬特市上舉辦女性議題相關的徵文，更建構自己的社群設立友善的溝通場域。
其核心概念或許也正如該社群的名稱「左右言她」所喻：「這個名字最初聯想自《孟子·梁惠王下》的「顧左右而言他」，借這句話來凸顯女性長期可能面對的閃爍其詞、含沙射影的模糊處境。進化成「左右言她」，意味著女性選擇打破這份桎梏，讓更多故事和紀錄浮上水面。同時我們希望這個欄目談論的話題可以橫跨不同光譜，這道光譜上所呈現的不僅僅是性別的認同，更有全球化的包容。」
▍結語
到底 Web3 需要怎樣的性別論述？我想這並非是一篇能夠完善處理這問題的文章，但建構一個相對友善環境或許是刻不容緩的事情。關注性別議題並非是譴責男性或者抨擊那些所謂的「美女 KOL」，而是希望各位讀者與正在參與區塊鏈產業的人能更多的關注性別議題，試著去想當我們以這樣的心態去看待「美女 KOL」是否會影響到整個體制最弱小與最底層的那群性別少數與性別弱勢？
此外，Web3 所強調的主權個人當然是不分性別的，也因此女性以及非二元性別者在這樣一個去性別框架下是得以盡情的施展其能力與創造力的，此點與過往傳統的 Web2 時代是截然不同的現象。或許我們也得以期許更多的性別弱勢與非二元性別者能夠進入這樣的網路社會，但倘若新的社會依舊展演著舊時代的性別論述，那麼 Web3 的主權個人化必定是有缺陷的。畢竟主權個人的前提是互相尊重與互相平等。
最後亦強調，Web3 應該是甚麼樣子的確實需要由各位讀者所定義，倘若我們心中都對於這樣一個新的社會抱有一種純粹性的理想，就不應當被舊時代的陰霾所掩蓋，所以也在此呼籲各位 Web3 的參與者與先行者可以多留意性別議題與性別論述，破除過往盤旋於社會上空的性別幽靈。
參考資料：
● 區塊鏈圈子存在著很多用顏值來圈粉的女生/@小辣椒 Paprika 🌶️
● 女性在Web3系列AMA：Go Girls 的創造及收藏旅程（文字紀錄）
● Boss Beauties and Barbie® Launch Virtual Collectibles Honoring Over 250 Careers in the Barbie Line | Business Wire
● 活动回顾 #04｜Web3 Women Union 全赛道系列 SocialFi 线上活动 Recap - Foresight News
● 「左右言她」開張｜跨越不同光譜與立場，在馬特市傳達女性故事 - 左右言她 (@shetales) (matters.town)
● 女性意识，真的在Web3中觉醒了吗？ - 知乎 (zhihu.com)
● 15 influential women entrepreneurs in Web3 (cointelegraph.com)
延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