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採訪手記:普立茲克建築獎得主的作品,就在我眼前的貧民窟裡
這次在烏干達首都 Kampala 借宿的地方,位在一個相對富裕的社區裡;鄰近不少公寓大樓,都是有錢的印度人蓋的。
不過非洲(或其他發展中國家)城市有個常見的情況:富人區和貧民窟往往只有一牆之隔,懸殊的貧富差距在同個街區裡清晰可見。我借宿的公寓也是如此──從陽台望出去,眼前就是Kampala規模最大的貧民窟之一:Kamwokya。
後來我去了一趟台灣NGO「愛・女孩 Love Binti」在鄉下的基地、認識了在那裡做專案管理的建築師承翰,才知道 Kamwokya 並不平凡:
今年剛拿下普立茲克獎的建築師 Francis Kere, 居然有個作品就在 Kamwokya,距離我借宿的公寓走路只要十分鐘。
於是回到首都之後,我便找了個空檔過去看看。
雖然是知名建築師的作品,但實際找起來可一點也不輕鬆,問了幾個路人,都沒人聽說過,後來是問了一個教會人員,才終於找到確切位置。
原來 Francis Kere 的這個作品,就是隸屬於這個教會的一個青年活動中心,裡頭有藍球場、供球員使用的淋浴換衣間,還有幾個大小不一的室內多功能空間──我前去的時候,建築工人們還在做最後的工程收尾。
下面這張照片,就是通往活動中心的入口,確實有點隱密──但我很喜歡這張照片,因為裡面暗藏了幾個細節,剛好收集了烏干達社會的幾個重要元素:
左下角的 Airtel 是來自印度的電信公司,反映了烏干達(和整個東非地區)與印度的密切聯繫;旁邊綠色攤子的店名「Bismillah(以阿拉之名)」,反映了烏干達的伊斯蘭元素而後方的「Sinai Community Based Health Organization」,則是基督教元素在烏干達的象徵(西奈山是基督徒很重要的朝聖地)。
出生於布吉納法索的Francis Kere ,據說小時候都在採光、通風非常差的學校裡上課,因此前往德國學習建築、開始執業之後,第一個想蓋的就是學校──而且是回非洲蓋學校。
於是他的成名作 Gando小學,就這樣在他成長的村子裡落成了;這個作品,後來還讓他拿下了「阿迦汗建築獎」(Aga Khan Award for Architecture)。
(順帶一提,Aga Khan Foundation 是一個跟什葉派伊斯瑪儀教派關聯密切的組織,有不少資金來自西方國家,經營足跡大多分佈於發展中的穆斯林國家;之前在《轉角國際》寫帕米爾高原時,也有提到過這個組織,可點選連結參見文章)。
Kamwokya 的這個活動中心,同樣很有Kere 的風格,包括磚牆、騰空的鐵皮屋頂,都和 Gando 小學有幾分神似。
Kere 的建築特色是:為了因應非洲的社經條件、也為了降低成本,建築物會盡量使用當地的建材,並簡化設計模組、讓地方居民也可以一起參與建造,同時非常注重通風和採光(大概可以算是一種,被「童年陰影」啟發的設計元素吧XD
因此,他的建築便使用了非洲常見的紅土燒成的磚塊,同時有方便開合、能調整採光的開窗,而騰空的鐵皮屋頂,不只可以節省成本,還能有利通風。
後來我在其中一間房間裡找到了Denis,他是這個活動中心的管理人員,也是烏干達籃網球(netball,一種有點像籃球的球類,英國人發明的)隊的教練──和我說話時,他正好在活動中心裡帶隊訓練那些籃網球員,準備參加七月底的大英國協運動會(Commonwealth Games)。
Denis 告訴我,他自己就是在 Kamwokya 這個貧民窟出生的,而這個活動中心所在的位置,原本就是他和朋友從小打球、交誼的空間,只是後來教會募得了資金,才改建成現在這個樣子。
「如果沒有這個地方,我的人生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這個活動中心,對Kamwokya的所有人來說,都非常重要。」
現在回想,Denis 的話,大概也呼應了Kere 的名言:「建築攸關的不是形體,而是目標;不是成果,而是過程。」(Architecture is not about the object, but the objective; not the product, but the process. )而建築、空間設計能促發的社會改變,終究比建築形式還來得重要。
關於 Kere 獲獎的原因,也可以參照下面這個影片,我覺得說明得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