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可能说过太多言之无物的假话,因此被好多人欠了言之有物的道歉。在该向我道歉的人里,只有父亲真的感到愧了,后悔了。他没有说对不起,只是在我简单提到被精神疾病困扰时,说道,那你要好好治啊。在电话里听到他这么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一瞬间感到握着手机的只是个躯壳而已,不知魂魄何在,无法向以往那样抓取早已演练好的话语作回应。他是个对不可见之物过于敏感的人,他的自尊在困顿而穷凶的少年时代已被扭曲,成了他的诅咒。以他的性格,说出这句话,磨损了他的执念许多,折辱了他的生命许多。他一米七九的身体,好像突然在听筒那头矮了许多,变得很轻,轻得像要随风飘走,话语却变得很沉。
下课后,腿竟从大腿根开始发僵了,一步只能挪开半只脚的距离。发抖着打下一段话,在角落里,教授不愿意看到的角落,用力举手举手,直到她不得不点我的名。深处的涌流汇入一个意象,为了表达仍是尽量抓握了模型框架。一气呵成地碎念完所有,不给打断误读的机会,不给轻视的机会,不给边缘化的机会,念完后牙打颤。她的脸暗下去,像被从灯下搬到阴影处的木头上,消失的纹路。思想在意念深处抓握,她说,spiritual,emptiness。其实我还想说,这不是spiritual,佛教的emptiness也非英文的emptiness,但已经没有力气再张嘴解释任何,也没必要了。其实又在错误的语境里说了凝结心血之语,明明我口说我心早就是愚蠢而不是美德,这么重的话反而像疯人梦呓。让人窒息的不是有天真又不负责任的人,是能够交流起来的竟是有口无心的话语。
现在才知道,以往因畏惧与怠惰,畏缩于被奴役的道德,脱口而出随俗之语搪塞他人真切,究竟造成多大的伤害。别的事尚可称之为无妄之灾,这件事只能谓之为报应了。挺愧疚、挺后悔的,但也只能接受。太晚长出心脏了,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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