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倒數》第一章 理所當然的序章 完
事情的發展很順利。
我像是,不,就是像個笨蛋般的在文字檔上打上了這句話。
即使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幹,甚至我都快要有點習慣了,蠢事依就改不了其身為蠢事的事實,就像無論某個靈長目生物成功進化出了自己的科跟屬,卻依舊改不了身為無能猴子的殘酷事實,「猴子把戲(Mokey business)」,多麼貼切的一句話,真是諷刺啊,猴子。
我當初一定是被青春期的滿腔熱血淹過了頭才會像個傻子一樣選錯了。
我嘆了口氣,真切的。
我依稀還記得以前那個總是在外面工作,至少他這樣講的老爸在家時偶爾會講一些他自以為很有道理的大道理,雖然我理解他只是想要想辦法掩飾他的不成功,但這正是其最愚蠢的地方。
但其中依舊有令我印象深刻、而且意外有些實用的東西,其一就是「當你對環境感到不耐煩時,就在軟木板上釘上一顆釘子。」不過說實話剩下的部份我早已記不清了,反正就那一套寬恕啊,原諒,還有那不存在的理解。
但蠢歸蠢,往木板上釘釘子確實還挺紓壓,每當我用全身的力把釘子直接押入木板中,就感覺全身的壓力都從那釘子釋放到木板之中,所以即使我打從心底看不起身為我父親的那個男人,只有這件事我一直都有聽他的。
不過他果然很蠢,完全沒想仔細就把不知從何處聽來的勵志雞湯就一字不漏地說出口,甚至還是對那個將要養他下半輩子的男人。
怎麼就沒有想過,如果在進到他所設想的拔除環節之前把釘子給釘滿的話該怎麼辦。
我嘲諷似的笑了笑,把一根大頭針插入了釘子之間的縫隙。
嘛,反正事情的進度很樂觀,影片的狀況也很穩定,蠢歸蠢,還是挺順利的,雖然監督跟回報很麻煩,不過要接觸的又不是我,我也不用吐水。
我全身的肌肉發著抖,撼動的靈魂傳來了回復。
總算啊,上頭的傢伙真能拖。
我打了個哈欠。
嘛,果然人是沒有那麼容易就改變的。
我看著從各方面都位於遠處的蕭孟月,腦子裡不經意的挖苦著那極不協調的場景。
我吃著早上提前買好的麵包,一面看著手機裡沒什麼意思的漫畫,一面默默地用眼角餘光觀察著那群正聒噪起鬨的女高中生們。
看來今天她們總算是找到了比八卦、八卦和八卦有趣的話題,雖然廣義上那也算是八卦的一部份就是了。
而此時的蕭孟月成功坐上了那龐大小團體的中心,這或許是她心裡一直渴望的吧,在熱鬧的人群中享受著人與人之間脆弱的連結勉強發出的微弱光芒,即使他們不斷在話語上堅稱那光的歷久不衰與無堅不摧,卻又不斷的用自己的行為踐踏著口中吐出的象牙。
這話我說的可是十分的有理有據,畢竟此時我的眼前就有著一個絕佳的例子,隨著新王的登基舊王必然殞落,我記得是叫作甘…還是殷萱語來著,反正是個沒那麼常見的姓氏就對了。
她大概就是那種把社交放在第一位的人吧,總是熱衷於收集讓人有興趣的八卦話題,樂於享受著其他人發出的高頻尖叫。
不過今天她就像是個子女離家的獨居老人一般,獨自一人落寞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吃…不,應該用吞這字更為貼切,她就這樣以一個可憐的姿態吃著自己的午餐。
至於起因呢,和蕭孟月之所以能上位的原因差不多吧。
同樣的一場儀式,明明不起眼的那人下定決心跑了過去,位於舞台中央的那人卻選擇了逃避。
光是逃避還不要緊,明明逃避的事實在先卻以逃避為羞恥之事,甚至還用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謊言去掩飾,用紙去包火不只包不住還會讓火越燒越旺,這個道理明明只要受過基礎教育就能知道才對。
明明只要暫時放棄中心點擺著的交際花皇冠就好了,真不知道她的自尊心和孤獨感到底有多高。
不過要是蕭孟月沒有去試的話,她的那句「我試過啦,那東西就是騙人的,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可能就能讓這件事直接過去了吧。
說到這裡真是可笑,所謂的友情如此輕易的就被拆解了,現在坐在蕭孟月旁的人,姓氏我不記得,名字應該是佳琪吧,反正就是那個前陣子還和跟落寞吃飯的騙子易起在社群上發寫著「永遠的好捧友」的合照的人,她此時正把她永遠的「好捧友」丟在一旁,開心的笑著呢。
說實在的,我並不喜歡她,她尖叫特別的吵,我甚至都想稱呼其為嚎叫或是高鳴了。
雖然感覺上很精彩,不過這種比喜劇更無邏輯的鬧劇我可沒興趣,看起來既不放鬆也不爽快。
我吞下了最後一口麵包,這口問我挺中意,下次再買吧。
我站起身,把手中的塑膠袋握成一團,打算去教室後走廊丟垃圾。
「欸,順便一下。」說這話的是李易然,此時的他正津津有味的吃著與學校合作的廠商出的難吃便當,也只有他能吃的那麼香了。
我接過了他手中遞過來的一袋垃圾。
「謝啦。」他一面說,一面吞下口中的食物。
而在我回來時,他已經開始喝起了吳宗翰喝剩的泡麵湯了。
這傢伙還真是能吃啊。
正當我這麼想時,已經吃飽的吳宗翰靠了過來,他此時的興致似乎挺高,有些興致勃勃地向我與李易然說到。
「東西我都準備好了,我們放學就過去吧。」語畢,他擦了擦沾了些油跟湯汁的嘴唇。
雖然他說是這麼說,但我很清楚他大概只是翻了篇懶人包,甚至可能還沒有完全看完吧,加上儀式所需的素材很常見,他會這樣也不難理解,畢竟他就是這種人。
我沒明說,但等等我一定要去寫下詳細的儀式進程。
想到這裡,我拉過了椅子,坐在了兩人之間。
李易然放下了還有大概半碗湯的泡麵碗,輕嘆了一口氣,有些許無奈的說到。
「去哪弄?」
「就在附近的公園吧,我記得那有個涼亭。」吳宗翰輕描淡寫的說到。
「太隨便了吧。」李易然喝了口湯,似乎有點被燙到了。
我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到。
「說不定意外的好呢。」
「嗯?為啥?」李易然一臉不解。
我又嘆了口氣。
「在公共場合的話應該會比封閉空間來的安全。」
「嗯?為啥?」這回換吳宗翰一臉不解,真是頭痛。
我再次無奈地嘆氣。
「出事了能很快找到人。」
李易然似乎理解了,點了點頭後重新捧起了湯碗。
至於吳宗翰…雖然他好像依舊沒理解,不過他很快就換出了那副自豪的神情,他一面輕拍胸一面對這李易然說到。
「你看吧。」
李易然無奈的苦笑了下,用著他常用的那記像諷刺又像挖苦的語氣回到。
「你絕對沒聽懂吧。」
吳宗翰帶著意味深長的微笑聳了聳肩,沒承認卻也沒否定。
李易然輕輕放下了只剩下殘渣的泡麵碗,露出了無奈而不屑的苦笑,幾乎是用如同嘆氣一般的方式發出聲音。
「如果我們在包廂之類的地方進行的話,要是出事了根本就沒人能發現我們,但如果是像老默說的那樣在公園進行的話,那裏不只地形開闊,烙跑方便,需要求助時身邊也有那些帶著小孩出來放電的年輕爸媽跟巡警。」
說到這裡,他有些戲劇性的將手向外伸開。
「綜上所述,公園非常安全。」
見他說完,吳宗翰起鬨似的拍起了手。
而在拍到第五下時,他猛然回過了神,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下一秒…不,兩秒後,他有些激動的說到。
「等等,去公園是我的點子才對吧。」
我有些戲謔地嘆了口氣。
「太晚發現了。」
李易然則是隨意地擺了擺手,有些嘲諷狀的挖苦到。
「反正你也是什麼都沒想就決定了吧。」
吳宗翰露出了不甘心的神情,總理像是要說什麼的正念念有詞卻又欲言又止的不願開口。
見此,李易然嘲諷似的笑了下,挖苦似的說到。
「好啦好啦,給你三成的功勞。」
「居然不是五成嗎,太小氣了吧。」吳宗翰一臉不滿的說到。
我有些詫異的挖苦到。
「你在意的是那個嗎。」
吳宗翰輕推了下我,有些笑意地說到。
「占比可是很重要的。」
接著他轉過了頭,繼續對李易然說到。
「至少給我四成吧。」
「真是沒底線。」我低聲挖苦到。
而被提問的李易然在極其短暫的考慮後,及其簡短的說到。
「不行。」
「為啥啊。」吳宗翰一臉不解。
「四不吉利。」李易然以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說到。
我有些無奈,想挖苦他卻沒有開口。
吳宗翰似乎也有點無奈,他的臉稍微垮了下來,忿忿不平地的說到。
「太迷信了吧。」
李易然嘲謔似的笑了笑,語帶笑意的挖苦到。
「這可不是一個提議要進行儀式的人會說的啊。」
這話確實沒說錯。
吳宗翰則又回復成了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正在腦裡賣力的組織編輯著回擊的話語,但遺憾的事就連我也看得出他想不出來。
不過也在此時,熟悉的鐘聲響了,我們之間的對話被迫在此中斷。
我有點睡眠不足,久違的在學校睡了午覺。
做了個奇怪的夢。
四點五十五分,如出一轍的鐘聲只有在這時才會格外悅耳。
我打了個哈欠,把筆袋丟進背包中後把背包背在左肩上。
我拿出手機,傳了訊息給老媽。
林默祥:我今天會跟同學去圖書館。
林默祥:會晚點回去。
啊,回了,還真快。
王淑娟:好
王淑娟:飯我放桌上,記得熱來吃
王淑娟 傳送了一個貼圖
我隨意的回了個貼圖,這東西到底是誰想出來的,實在是太方便了。
在離開學校前,我與李易然一同去了廁所。
他罕見的一言不發,緊繃的眉頭似乎十分焦慮。
接著他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但直到我們離開廁所前,他完全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而在我離開廁所時,他從我背後猛然叫住了我,稍有些卡頓的對我問到。
「你想許什麼願望。」
還真是突然。
「鬼知道。」
鬼知道。
不知為何,我始終沒能回頭看他,只是自顧自地搶在他前面走著。
等回過神來,我和李易然早就在吳宗翰的領頭下到了公園,甚至已經走進那有些破舊不堪的涼亭,掉漆的桌面和水泥色的座椅在我意識裡的一瞬間擺在了我的視線前,就連陳研菲和蕭孟月都在我不注意時出現在了身邊。
「喂!老默。」此時的吳宗翰似乎是發現了正在恍神的我,他一面用手肘輕推著我一面連續不間斷地喊到。
也因為這樣,我的意識總算是回來了。
「在想事情。」我下意識地回到。
但此乃謊言,我剛剛什麼都沒想,腦中一片空白,思考完全停擺,就連感官的知覺也完全遲鈍,直至虛無的模樣。
我已經不太記得我的思緒是為何而停下,留在我海馬迴中的只有令人摸不著頭緒的結果。
幸好吳宗翰似乎沒打算追究,他只是自顧自的從背包裡掏出一袋從超商和各式便當店拿來的免洗筷,看上頭有些變色的紙袋和變皺的塑膠袋看來似乎是收集了好一段時間才有的成果。
「哎呀別想了,趕緊來弄吧。」他一面隨意地抽出幾雙一面說到。
「你哪來那麼多筷子啊?」站在他身後的陳研菲俯下了身,有些壓不住好奇心的問到。
「我爸收集的。」吳宗翰輕描淡寫地回到。
接下來,李易然拿起了他不知從何時拿著的塑膠袋,那袋子有些沉甸甸的,似乎裝了不少東西。
他打開了封起的開口,一面說著話把裏頭的東西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其他的材料在這裡。」
接下來我們幾個人有些尷尬地互看。
沒有人有帶剪刀。
而在吳宗翰和李易然用蠻力將塑膠包裝扯開後,材料總算是備妥了。
扣掉蕭孟月的份,涼亭的桌上不是很整齊地擺上了四個紙碗、十二雙竹筷、一瓶礦泉水和一枝細字麥克筆。
嗯?好像少了些什麼。
「是不是少了什麼?」我不經脫口而出。
「啊,鏡子在我這裡。」只見陳研菲從包包裡掏出了藍色外殼的眼影盒,將其打開後露出了裏頭附帶的化妝鏡。
「欸?這種鏡子也可以嗎?」李易然一臉疑惑的看著眼前的「鏡子」,還試探性地回頭看了看蕭孟月。
只是沒想到,率先回答的是吳宗翰。
「安啦,這東西完全符合鏡子這一概念,所謂的鏡子啊,重點在於能否照映出對面的影像,材質、形狀、大小,還有下面的那個眼影盒,只要有了以鏡子為主的觀念之後都不過是附加品罷了。」
接著他輕輕拿起了鏡子,接續說到。
「沒有裂痕、影像也很清晰,這毫無疑問是個符合標準的鏡子沒錯。」
我有些震驚的愣住了。
提問的李易然似乎也很震驚,他有些呆滯的回問到。
「原來你也會講這麼哲學的話啊。」
吳宗翰淺淺一笑,語氣輕鬆地回到。
「這種簡單的東西只要看了影片都會。」
語畢,他又淺淺一笑。
不知為何,在看到那笑容時,我心中生出了一股奇妙的情緒,那感覺是我極少,甚至可以說從未體會過的。
這倒底是什麼感覺?此時仍無知的我甚至連其是正面或負面都無法理清。
但一旁的李易然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聳了聳肩,有些無奈又有些戲謔地說到。
「啊我就沒看過啊。」
語畢,他轉向蕭孟月,面色認真的提問到。
「真的沒問題吧?」
他一問完,吳宗翰就露出了一副極為淺顯易懂的表情,不用問也不用觀察就能知道此時的他一定是在想著「你這傢伙到底有多不信任我啊?」,想來還有點有趣。
「嗯。」蕭孟月的聲音很微弱,就似乎她此時十分疲勞,就連一個簡單的音節都顯得有氣無力的。
「畢竟我昨晚也是用眼影盒裡的鏡子。」
「這樣啊。」李易然露出了鬆一口氣的神情。
但下一個瞬間,他就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面色一變,有些驚訝的問到。
「嗯?你有在化妝啊?」
語畢,他以一副觀察的模樣打量起了眼前的蕭孟月。
蕭孟月愣住了一秒,之後似乎是對視線感到不適的別過了頭,有些緊繃的緩緩說道。
「現在沒有,之前在學。」
李易然聽完回答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有些隨意地回到。
「是嗎,加油。」
蕭孟月沒有回答,只是低下了頭似乎在想著什麼。
不知為何,我感到有些急躁,那感覺就是在看某部影片時突然看到一個不喜歡的片段,那股想要快轉的衝動。
維持著這股急躁且強烈的衝動,我有些不悅的說到。
「趕緊吧,太晚回去我媽又要發神經了。」
語畢,我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張我今天下午趁數學課時寫好的儀式步驟,攤開後拍在了桌上。
「看看有沒有錯吧。」
在我說完後,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湊到了那張我從筆記本撕下來的的紙。
1. 準備三雙筷子,必須是兩短一長的形式,但注意每雙裏頭的筷子長度均需一致。
2. 準備一個碗、鏡子、適量水、一張紙(不用太大張)和能在筷子上寫字的筆。
3. 拿出長的筷子,在上頭作上你的標記,讓其屬於你。
4. 懷抱著虔誠的心態在口中含一口水,在心中從21到數到0。
5. 數到0時將口中的水水吐進碗裡。
6. 拿起那雙較短的筷子,在兩枝尾端上各寫上英文字母H與P(大寫)。
7. 將上步驟的筷子水平(不需完全擺至水平)擺放在自己與碗的中間,有字母的那側需位於自己的左側,寫著H的那枝需面對自己。
8. 讓鏡子位於自己的背後(其他東西均位於你前方)。
9. 切記,絕對不能回頭看鏡子。
10.拿出那雙較短的筷子,在其中一枝點上一個點,之後就像拿香那樣朝碗拜6次。
11.將那雙短筷子插入水中後馬上用手背拍一次手。
12.若先前的步驟完全正確,筷子將會立起,若無反應可重來。
13.等待開始的指示。
14.等到後,拿出那雙你做了標記的筷子,一枝的尾端寫上你的名字,另一枝寫上你認為的名字。
15.將哪雙筷子擺在你和寫了英文字母的筷子之間,尾端朝右側,你的名字那枝需靠近另一副筷子。
16.等待下一個不同的指示。
17.等到後,在紙上寫上你的願望。
18.將紙用屬於你的筷子夾起,小心地放在水中。
19.在心中默想,在口中講出一樣的願望(用詞需一致,無論語言)
20.等待紙與水發生變化。
21.若紙變成黑色則代表你的願望不被承認或是已被實現,若紙燃燒則代表願望被承認。
22.在出現反應後從10數到0。
23.數到0時回頭,親吻鏡子。
24.拿起寫上英文字母的筷子,以拜拜的方式朝鏡子拜一次。
25.此時你將會收到最後一則訊息,搜尋吧,以網路的形式。
26.將發生變化的水喝掉。
27.雙手合十,閉上雙眼,從自己的年齡(實歲)數到零,儀式結束,睜開雙眼,妥善保存寫上自己名字的筷子。
「沒問題。」在仔細讀完後,蕭孟月對我點了點頭。
「弄得真詳細呢。」陳研菲讚賞到。
「這樣就沒問題了吧。」李易然看起來鬆了一口氣,似乎是在看到完整且詳細的進行步驟後感到了安心。
「哎呀呀。」吳宗翰驚呼到,也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意思。
「等下。」雖然大家似乎都沒了疑問,但我的疑問還沒解答。
「這裡頭所謂的標記、指示、訊息跟水的變化到底是什麼都沒寫到。」我一手拍上那張耗費我幾乎一節課的儀式事項。
話說完後,我看向蕭孟月,示意她解釋。
「只要試著做一次就知道了。」蕭孟月的臉上泛起極度違和的自信笑容。
「不會有危險的。」語畢,她的手輕輕地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稍微感到了一股複雜至極的感情,以兩個極其相斥的情緒為軸心,矛盾的程度不經讓我想起了曾耳聞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卻又與那基礎的成因有著根本上的不同。
反正不論如何,看來我今天是走不掉了。
也罷,既來之則安之。
「那既然都準備好了的話,既然這樣…」陳研菲稍微抬高了自己語氣和音
高,那稍微有些做作的語氣似乎是在模仿某個知名的綜藝節目主持人,不過有些遺憾的是我並不知道是誰,只能依那挺有辨識性的語氣判斷。
「就由我來打頭陣吧。」陳研菲似乎有些興奮,她立馬抓起了三雙筷子,以一種熟練的形式朝桌面敲擊弄出了其中兩雙。
接著她從書包裡掏出了一隻有著黃色外殼的美工刀,上頭的刀片早已泛起鏽斑,似乎早已許久沒更換。
而在她將筷子擺齊,正準備用美工刀切割時,李易然猛然打斷了她。
「喂,給我等等。」他一面說著,一面伸手做勢打斷。
「有美工刀的話剛剛就拿出來啊。」
陳研菲則豪不易外的愣住了,呆滯的表情有些引人發笑。
「而且啊。」在李易然說完後,吳宗翰接續著說著。
一面說著,他從那包裝著筷子的塑膠袋中拿出了另一個小塑膠袋。
「你不會真的打算慢慢切吧。」
語畢,他將帶中的東西盡數倒出。
裏頭裝著長度整齊劃一、明顯經過切割加工的竹筷。
「怎麼可能用美工刀削啊,不只慢還切不整齊。」
一面說著,他用手戳了戳我拿出的進行事項。
「不是也說了每雙裡面長短要一致嗎?」
說到這裡,他有些輕蔑的笑了笑。
「恐怖電影裡第一個死的就是你這種人。」李易然接續著吳宗翰,繼續挖苦起了犯傻的陳研菲。
陳研菲的神情有些委屈,微嘟起的雙唇似乎有些許的乾裂,她用著楚楚可憐的眼神環顧四周,那是求助的眼神。
我輕輕的擺了擺手,畢竟他們實際上也沒說錯,再加上這事其實還挺常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不過蕭孟月的反應到是出乎我的意料,只見她只是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一樣是那個剛才那個極度違和的自信微笑。
若是之前的蕭孟月,大概此時她已經在安慰陳研菲了吧。
陳研菲似乎也感到了不對勁,似乎有些強作冷靜的鎮定了下來,有些顫抖的雙瞳中泛起了有些需不安的陌生感,那明亮黝黑的瞳孔此時清澈的向澄清的水晶,完整的映照出了那使其汙濁的幻影。
在一旁抱胸站著的李易然突如其然的清了清喉嚨。
唯一沒有任何反應的就是突然間開始自顧自地準備著筷子的吳宗翰,此時的他專注度早已超乎我對他過往的認識,只見他異常嚴謹的備齊了一份材料,異常冷靜地說到。
「那就趕緊開始吧,老默都那麼說了。」
我?
感覺發生了很不得了的事,躁動的空氣猛然凝結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不明白。
李易然突然間坐了下來,手裡緊抓著一雙竹筷,他低著頭,稍微拱起的背脊似乎很疲憊的樣子。
我的腦袋有些混亂,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片段。
「所謂的標記具體是要怎麼做,滴血嗎?」這聲音…雖然此時十分平淡,但那音調上有著不少起伏,高亢卻陽剛的嗓音應該是吳宗翰。
感覺有種奇妙的蜂鳴聲在我的腦袋裡干擾著,但伴隨之變得模糊的卻是我那本就脆弱不堪的視覺,強烈的酥麻感在纖細的視神經裡亂竄。
「咬一下筷子就可以了啦。」這聲音比吳宗翰的更為高亢,雖然有些尖但還不到刺耳程度、語氣仍帶著活潑的聲音應該是陳研菲。
意外的是,在腦海裡壓制意識的蜂鳴聲非但沒給我帶來任何的壓力,反而讓我的快感中樞分泌出了大量的腦內啡,被妨礙、被阻攔、被壓制的我竟然在那之中產生了名為「愉快」的情緒。
「是啊,雖然理論上血也行啦,不過沒必要。」雖然不如男性班低沉但卻穩重整齊的女性嗓音,這大概是蕭孟月吧。
我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感覺眼前的景象總算清晰了起來。
「早點說啊,廢話一堆囉哩八嗦的。」吳宗翰的語氣依舊平淡到令人震驚的程度,平時的開朗此時就像個笑話。
蜂鳴聲變得更大了,我的頭開始痛了起來。
「10、9、8、7、6…」
不知何時,吳宗翰已經進行到了最後幾個步驟。
我的意識被那倒數聲給喚醒,在我緩慢聚焦的瞳孔中,我看見李易然正以一種不可置信地懷疑目光看著我。
「5、4、3、2…」
在即將結束的倒數聲中,只有幾個微不足道的東西留在了我模糊不清的腦海中。
第一個是李易然那帶著顫抖與求助的語氣中,堅定而恐懼、仔細強烈卻小聲到不行的呼喚聲。
「喂,老默,你有在聽嗎?我有事要跟你說。」
第二個是吳宗翰臉上那令我感到毛骨悚然的笑容,那笑容有種我說不上的詭異與陌生,上揚到令人不快角度的嘴角充斥著無法被理解的喜悅。
「1。」
無意識的,我點了頭。
這個沒甚麼所謂的舉動在李易然的眼中宛若不可多得的救命稻草,他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了那連幻影也算不上的稻草,畢竟他怎麼想也想不到,這根救命稻草也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只記得他拚了命的用最低的音量對我講話,而我的身體則依循著本能的反射不尖段的微點著頭。
我閉上了眼睛,想喚回那蜂鳴聲。
如我所願,蜂鳴聲隨著細微的痛覺回歸了我的大腦,凌駕於一切的愉快在乾枯的靈魂中茁壯成了愉悅。
我緩緩抬起手,掌心上極薄的皮膚已被岔出的竹屑穿刺,液態的血液則被鼓起的肌肉擠出,那象徵著我自己的竹筷,在我自己手中染上了鮮紅。
直至鮮紅的血色完全消失,黯沉的深褐色終將將一切取代。
雖然我看不見,但我這回成功感受到了,在那愉悅與笑點的感召下,我露出了微笑。
真是愉快。
「5、4、3、2、1、0。」
隨著逐漸消失的蜂鳴聲,我回歸的意識注意到了陳研菲也陸續完成了儀式的所有步驟,此時正坐在我旁邊的李易然露出了宛若燃燒殆盡的表情,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被稻草點燃,在蜂鳴聲餘韻中的我也沒有興趣知道。
做完儀式後的陳研菲露出了愉快至極的的笑容,喃喃說到。
「真的,是真的。」
語畢,兩行立體到彷彿能看見色彩的眼淚流了下來,清除了思考殿堂裡不堪腐敗的雜質。
吳宗翰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神采奕奕的大聲說到。
「來吧,下一個換誰?」
李易然的面色十分難看僵硬,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不知怎地,我站起了身。
不知為何,我完全感覺不到自己身邊有人。
已被棕褐色壟罩的竹筷已有了最純粹的標記。
我將水含在口中,開始了為長二十一秒的倒數。
虔誠,這詞在我短暫的身命中幾乎沒有出現過幾次,我也從未感受、甚至理解這在我看來極不理智的狀態。
但此時的我完全理解了,只不過是極為單純的情緒結合體,渴求和信任並不難懂,我成功以理智的方式投奔了愚蠢。
3、2、1,我將水吐出。
不知是錯覺還是真實,眼前的水泛起了淡藍的光芒。
感覺有什麼東西離開了身體,空曠的神智裡放過了一絲的清爽,意外的讓人感到全身放鬆。
我在筷子上寫上字母,整齊的擺在了那指示要求的地方。
原來如此,在寫上字母,通知他們後一切都有了解答,真是淺顯易懂的指示,當初擔心的我就像個傻子。
我放好鏡子,以最快的速度回頭。
我在筷子上點了點,虔誠地拜了六次。
我感覺身後傳來了刺骨的寒風,又感覺有種溫熱而粘稠的液體正緩緩流過我敏感的後頸,肩膀傳來的觸覺彷彿在誘惑著我回頭。
但我是不會回頭的,H.P的告誡讓我能預見到慘烈的後果,我心無旁鶩的把筷子插入水中,以最快的速度用手背拍了手。
筷子立了起來。
我笑了起來。
下一瞬間,全身的肌肉、神經甚至知覺都收到了指示,如雷鳴般強烈卻又如羽毛般纖細的觸覺流過了全身,是時候了。
我在筷子上寫上名字,將其擺正候繼續等待著。
一股截然不同的感覺,如同一股暖流卻又寒冷無比的知覺沿著極隨竄至全身,如同清爽的冷風。
掏出口袋中的紙條,寫上那個願望。
我希望%&*@?/
對,這就是我,也是你的願望,但你不能知道。
口中默念,用筷子輕輕放入水中。
好旺的火,好燦的笑。
在緋紅色光的火焰之下,泛藍的水逐漸變成了極為艷麗的紫色。
「10、9、8、7、6、5、4、3、2、1、0。」
我虔誠地親吻那人留著餘溫的鏡子。
我用筷子拜了拜,等待著那最後的訊息。
在一片沉寂的渾沌之中,一個單詞以一種報帳的形式出現、聚攏。
企鵝
除了這個訊息,還有來自H.P那不可洩漏的警告。
我毫不猶豫地把那艷紫色的水一飲而盡,清爽的感覺瞬間消逝,熟悉的沉重伴隨著一股詭異卻意外不討厭的黏膩從食道流遍了全身。
我在心裡從十七數到了零,睜開了雙眼。
我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我的筷子,像個孩子般地笑了。
周圍的景象逐漸清晰,愉快的情緒在我的全身裡流暢。
我的願望實現了,我不會再讓我們後悔。
我開心愉悅地笑著。
仔細想想,還真是有趣。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