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极容易被pua
最近发现,我可能极容易被pua。
网络上说,pua是“pick up artist"的缩写,其概念源自一本教男生搭讪女生的书籍《how to pick up a girl》。逐渐,该概念发展成以心理操控的形式,对受害者实施骗色骗钱骗感情的”情感控制术“。
据闻,这个”情感控制术"的关键在于“套,养,杀”。
所谓套,就是把自己包装成一个高端的形象,利用服饰、话语,朋友圈之类的方式,把自己包装成社会精英,以此吸引对象上钩。
所谓养,就是对象上钩后,以甜言蜜语哄骗,给一些小甜头让对象迷得不可自拔。然后尝试用一些话术贬低对象,“一啖砂糖一啖屎”的喂着,直到对象觉得自己在这段关系中天然地属于弱势一方,只能无条件地依赖另一方。这时,对象已对这段关系产生不正常的心理依赖,无法自拔。
所谓杀,就是任意的精神控制,让对象做各种无底线无下限的事情,骗财骗色也不在话下。
看了一些被pua的女生的案例,多数情况是,男生会将自己包装成社会精英去骗女生上钩,然后,在甜言蜜语的攻势下,在贵重礼物的投资下,男生快速与女生发生性关系。接下来就开始用话术从各方面贬低女生的身份,控制女生的行为,并进一步利用祼照,性爱录影等工具绑住女生。最后,哄骗与威吓兼施,骗财骗色,无条件地试探女生的底线,直到把女生踩在脚下榨干。
看完这些案例,我猛然惊觉,pua好像不只是在两性关系上,日常的一些社会关系也可能出现pua与被pua。
我开始反思,在自己不长的人生历程中,已经有好几次可能是被pua的经历:
第一次,小学阶段。
由于从小成绩突出,班主任的“一帮一计划”将我安排到与班上学习成绩最差的“胖虎”同桌。胖虎当时是整个年级中最高大,最壮的,是年级中的“老大”,没有人敢违逆他,否则就会被一顿揍。刚开始坐到胖虎隔壁时,他对我还算客气,还说他跟附近的某某帮的不良少年的头子很熟之类的话,如果我在小巷子里被勒索的话,他可以帮我把钱追回来。而且,在学校里,他也会保护我不被欺负。
我的小学位于一个小巷子里,小学生经常被附近的不良初中生拉到小巷子里其它错综复杂的街巷中勒索金钱,我也曾经被拿走过几次伙食费。有一次,我被这些不良们拿走了十元伙食费后,我愤愤不平地跟胖虎说了经过。胖虎很平静地回了一句,”这很简单,我帮你要回来“。当天下午,胖虎就给了我十元,还说以后不会有人找我麻烦。
胖虎一下子就成为我眼中神一样的存在。每次只要和胖虎一起走在学校里,心里莫名奇妙地就会涌出一分骄傲,有一点高人一等的感觉。如果在学校附近被勒索,那只要报出胖虎的名号就没事了。
但是,胖虎慢慢开始要求我做各种事情。
一开始,只是借作业给他抄答案。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以前大家互相抄作业也是常态。所以我很轻松就答应了。
然后,逐渐变本加厉,他开始要求我帮他做作业。
然而,我在念小学的时候,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作业不回家“,我会在放学前把所有作业通通做完,回家后就只看电视和玩游戏,不会再做任何跟学习有关的事情。如果一旦要帮胖虎抄作业,这意味着我要把一部分作业留到回家后做。这让我觉得很为难。
每每让我做那些使我为难的事情时,胖虎就会说:”这是等价交换,我保护你,你帮我做事情,天经地义。”
于是,我开始帮胖虎抄作业,还要学着用胖虎的字迹抄作业。老实说,帮他抄作业的时间通常比我自己写作业的时间还长。
然后,胖虎开始要求我帮忙做其它各种各样的事情,一次次地下探我的底线。例如,考试或测验时让他看考卷。这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因为这直接挑战到了我直觉上道德的底线。但胖虎只要看到我挣扎的样子,就会开始“一啖砂糖一啖屎”地喂我各种话。这些话要么就是说考试结束之后会请我吃东西(偶尔兑现一次),要么就是如果不帮他,他就不会再“罩”我,甚至可以天天找人在放学后骚扰我。每次只要想到与胖虎这段关系破裂后的后果,我就只能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一次又一次地下调我的底线。
最严重的是,后来,他开始向我“借”钱。每天十元的伙食费里,他一般会借一到两元。每次让他还钱,他会嬉皮笑脸地推托,最常用的说法是:“是兄弟就不要计较钱。“有时候,我实在忍不下去了,严正要求他还钱。他会有两种做法,一是小还个五元十元的,但总是借的比还的多。二是威胁我,说会将我考试给他看试卷的作弊的事情告诉老师,他说他反正是烂泥一坨,作弊什么的无所谓。但如果像我这样的优等生作弊,想想老师和父母会多失望。
只要想到父母,我就觉得害怕。因为从一年级开始,我就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啊,也是什么班长啊,什么中队长之类的。如果父母知道我做错事,考试作弊,帮同学写作业之类的,他们肯定会很伤心。我觉得父母平时工作已经很辛苦了,不希望他们再烦恼我的事情,也不想他们伤心。
老师们早早就发现了我的这个软肋,所以,只要我成绩下滑,贪玩的时候,他们就会提我父母如何爱惜我,以此"鞭策”我。每次老师训话后,我都会大哭,感觉辜负了父母的期待。然后,会努力学习一阵子,很快成绩就会上到年级第一了(很奇怪的,小学只要稍一用功,就语数英全都100分了)。
就这样,我小学阶段的后半程就任由胖虎蹂躏,每次只要胖虎提到老师,父母的期望,提到优等生之类,我就只好咬牙答应他的一切要求。
帮他跑腿。
帮他的网游角色练级。
第二次,高中阶段
初中的时候,我有幸结识到两个好朋友,互相之间平等相待,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也没有被pua,就是很简单,很单纯的友谊。这让我非常幸福地过了初中三年,直到现在,我跟他们都是十分要好的哥们儿。
但是,到了高中,似乎pua又开始找上我了。不过,我不是很确定这是不是pua,也不确定这是他们的问题,还是我自己的问题。总而言之,与他们交往的过程,现在回想,很多时间都是不开心的。
我的高中是一所全省top5的高中。基本上,只要考上这所高中,大学保底211,随便努力一下就进985了。
在这所高中里,我接触到从所未有的因“阶层”的差异而形成的自卑感。
在这些同学中,一部分同学的家境大概与我相当,父母只是普通的打工人,也同学是来自偏远地方的农村家庭。高一阶段时,我的室友基本上都是来自这样的家庭。所以,这种自卑感的冲击并不明显。
但是,高二分班之后,我发现,周边原来有不少同学的家境是十分富裕的。他们的父母或从商,从政,或在大学里执教,是行业内的精英。虽然与我来往的绝大部分同学都不会刻意地炫耀家里的背景,但从他们讨论的话题,吃的零食,听的音乐,看的电影,读的闲书就可以感受到一种文化冲击。从他们的身上,我总是感受到一种应试教育下不应该存在的闲适。他们似乎可以有大把的青春悠游于天地之间,尽一切业余时间来发展自己的爱好。即便这些爱好,不会有利于学习,不会有利于未来找工作,不会有利于赚钱,他们也能义无反顾地奋身投入。好像考怎样的学校对他们而言是无所谓的。
而且,他们讲到这些爱好时,眼睛好像会闪闪发光。我还记得,班上一位女同学讲他与父母,整整一个暑假都在自驾游,遍历欧亚丝路上那些著名的历史遗迹。爬雪山,走戈壁,访石窟,在无垠的欧亚草原上席地而坐,与萍水相逢的牧民家庭杀羊喝酒,仰首看漫天星星……
这与我的家庭教育完全不同。虽然父母从不要求我的成绩要达到怎样的水平,但是,我知道,只要我的成绩很好,他们就会很开心。在他们的价值观中,多读书,入名校,将来就会有幸福的生活,赚钱也不像他们那么辛苦。我希望他们开心,所以,我从小我就不断地想要提高学习成绩。好像学习成绩就是生活中的全部。
最近翻看了高中时我写的一条关于未来的一句话,我写下的是:
“要赚很多很多钱,然后投身公益,留得生前身后名”。
由此可见,当时的我是多么在乎别人的评价与社会上成功的标准。从不内求于心,好好地问问自己,什么才是只属于自己的幸福,什么才是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人生。
高二这年,老天把我将另一位胖虎分在同一寝室,神奇的是,这次的pua关系里还有一位小夫。
胖虎和小夫的家境都非常好,彼此也是从初中起就认识的好朋友。
我本着父亲大人的“要与任何人都可以做朋友”的教育理念,很自然地就与同一寝室生活的胖虎和小夫成为了朋友,而且,在学校的大部分时间里也与他们腻在一起。
不得不说,我人生中很多第一次都是和这两位一起完成的。
第一次吃泡芙工坊的泡芙,配上一杯咖啡,那似乎是只属于小资阶级的午后。
第一次用仙贝玩showhand,体会到肾上线素在一瞬间飙升的刺激。
第一次牛饮XO,然后把喝醉的胖虎抬回宿舍。
第一次翻出学校的墙,去网吧通宵打游戏。
或者,我要感谢他们,为我的青春添上了很多荒唐的色彩。
我慢慢开始依赖与他们的关系,开始百般迁就他们,就像一只被驯服的小狗。这一切可能都是源于一种天然的自卑感。
后来,他们开始挑我的一些小问题:
例如,他们总说我校服的穿法很土。因为我在入学时并没有买特别大的校服尺寸,只买了稍大的尺寸。但是,高中三年都在快速长高,整个肩膀也变得很宽大,校服也变得越来越紧,但仍然是合身的。当时,校内的校花校草都倾向穿很宽松的衣服,这引起了一股穿宽松校服的风潮。既然校服能穿,我自然不想赶这波风潮,毕竟家里也没有特别多闲钱花在这上面。
但是,公子哥儿们家里有的是闲钱,他们自然是要赶这波潮流的。而我整天跟他们一起出入宿舍,穿的又是刚好合身的校服。这不符合他们的审美要求,让他们觉得和我走在一起很丢脸。后来,他们给我安了一个“土豆"的外号,就是又”土“又块头大的意思。他们每次拿我开涮,我还会迎合他们,和他们一起笑,因为我很害怕,如果我表现得不高兴,他们会觉得我小气,于是就会不高兴,整个宿舍的气氛就会变得不和谐。我非常害怕这种不和谐的感觉。只要周围有一点点不和谐的迹象,我都要去打圆场,不然,一股奇怪的热气会从我的背后升上头顶。久而久之,他们看我不在意,也就以外号取代姓名了。之后,甚至全班同学都叫我的外号。但实际上,我并不喜欢这个外号,而且内心非常不高兴。
又如,他们喜欢嘲笑我的脸上长了很多痘痘,而且,我脸上的痘疤都很深。小夫在画画方面上有特长,他经常会画班上一些同学的”漫画肖像“。这种漫画其实就是通过夸大个人特征而达到搞笑以及易辨识的效果。在小夫给我画的漫画上,我的脸上就排满了小点,跟草莓上的籽一样密集。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让我觉得自己很丑,很自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可以喜欢女生。每次碰到有感觉的女孩子时,我都会不自觉地想起小夫给我画的漫画,然后就会萌生退意,完全不敢接近女生,不敢正视女生。
奇怪的是,他们愈是打击我,我愈是想讨好他们。好像只要他们开心就好,好像只要能和他们在一起,我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或者就能不那么自卑。
后来,即使他们提出现在看来很过分的要求,我也不会拒绝他们。
第一次,是在他们编的一个舞台剧中。剧里有一个丑角,需要男生扮成很丑的女生。班上的其它男生没有人愿意演这个角色,因为确实是很丢脸的角色。简单地说,这就是一个不停通过卖丑而搏君一笑的角色,实在是戏剧中最低端的搞笑。最后,实在没人主动演这个角色,他们俩就要求我去演。我没有办法拒绝他们的任何要求,因为我害怕,只要做出任何违逆他们的行为,他们会不开心,担心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变得不和谐,甚至觉得我可能会辜负了他们的期望。所以,我演了这个丑角,而且,很一根筋地把丑角演到最好,引得观众爆笑。之后,我仿佛从每个人的眼睛中,都可以看到一种嘲笑。原来,所有人的脸是真的可以像带上”嘲笑面具“一样,当人的心理出现问题时,意识是可以扭曲这个世界。从他们的眼睛中,我发现好像我的本质就是那个丑角。这让我整个高中阶段都蒙上了自卑的阴影。
因为我不会拒绝他们,我只好讨好他们,所以,他们越来越过分。他们开始不管我的感受,后来,周六中午总是要去吃学校附近的麦当劳。我是十分容易上火的体质,没有办法吃煎炸类食物,所以,我跟他们说,我到旁边外带一碗云吞面过来吃。胖虎就说了一句,”你这就是在闹别扭,是吧?“,我就只好放弃外带,跟他们一起吃麦当劳。在好多个周六的午后,我都觉得嗓子里点起了火,还伴随之后好几天类感冒症状。
第二次让我觉得十分过分的是,他们看了一部电影,里面讲到男性强暴女性时会有的”君临天下“的快感,他们想要尝试这种感觉。但是,他们不敢真的去强暴女生,所以,他们伙同了另外三个男生,试着玩一个”强奸“游戏,而被玩的对象就是我。游戏的玩法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四个男生按着我四肢,用薄纱做的蚊帐卷着我的头部,然后将我的所有衣服扒光,由胖虎全过程”导演“,并用DV录影。他们有没有感觉”君临天下“的快感,我是不清楚了。我只知道,直到现在,我半夜惊醒的理由,除了”明天要测验但还没有复习“,”博士论文的方法行不通“外,那就是这次被人”强暴“的经历。那是一种四肢被人按紧后,全身似乎沉入海底而无法动弹的无力感,以及那段被拍下的录影是否终有一天会示诸于众的恐怖。我不敢说我对被强暴的女性能百分之一百的共情,毕竟她们承受的还有更深层次的伤害。但正是这次的经历让我深刻地体会到,东亚父权社会下成长起来的男性的可怕之处,以及在这种父权社会下,女性作为弱势群体的无力感。
这次,虽然我很生气,而且在宿舍关灯后哭了很久。然而,胖虎却若无其事地说,“男人老狗的,为什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小夫也在一旁冷笑。至今,我都没有原谅他们,他们也没有向我正式道歉。奇怪的是,我好像就是离不开他们,尽管心里头不痛快,但还是想要黏着他们。于是,隔天就装作没事一样,又和他们一起吃早餐上学。
心里憋着各种的不痛快,就这样过了两年。
幸亏在这两年里,我还认识到其它好朋友。那是一个动漫与轻小说的世界,也是胖虎和小夫无法插足的小圈子。我总是在这个小圈子里取暖,然后日复一日地回到那个宿舍中去迎合和讨好胖虎与小夫。
高考之后,除了高中同学聚会曾见过一两次外,我与他们私下再没有任何联络。后来听说,胖虎花钱留美,竟进了top10的学校。本科毕业后,早早地继承了家族生意,并且将家族生意企业化,全球化,现在已经是规模很大的企业了。小夫凭画画的特长,以艺考进入了全国top2的美术学院,毕业后开了与设计相关的公司,现在也是行内的佼佼者。尽管他们在高中时期的学习成绩并不好,而且性格在我看来也是个烂人,偏偏他们在班上总是很受女生欢迎,其它男生也愿意跟他们混在一起。他们的成绩不好,但仍有保住其社会阶层的方法,毕业后仍然是行业内的人中龙凤。
柯南里小灰说的话让人窒息,让人绝望:
”政治家的儿子将成为政治家,银行家的儿子将成为银行家。“
阶层固化的一幕,在中国也正在上演中。
所谓天道,是邪非邪?
易被pua的人格
从我自己的经历来看,易被pua的人,应该普遍有”讨好型人格“。
这种人,往往缺乏主见,一味地追求”和谐“的关系,不惜牺牲自己的心情,甚至任由他人伤害自己,以此来讨好别人,希望别人开心。
后来,我还是很怕”不和谐“。一旦有亲近的人在我面前吵架,那股热流依然在往上涌。我还是很想马上跳出去打圆场,然后让他们重归于好,一切又归于和谐。
如果我的一生一帆风顺的话,估计我一生都会是极易被pua。
但是,我读博七年,逐渐从亲戚眼中的精英沦为”不工作的垃圾“。
我发现,别人根本不能理解我。只有我自己,能够理解自己生命的意义。
那么,又何必过分在乎那些世人定义的外在价值,何必一定要追求”和谐“的气氛呢?
人活一世,不是应该内求于己?
何必为了照顾他人情绪,而伤了自己?
最近,那位亲戚又说我是“不工作的垃圾”,以前,我总是笑脸迎他,保持桌上的和谐。这次,我回敬了一句:“你三十几岁的时候在吸毒和贩毒呢!至少,我没有做任何危害社会与他人的事情。”
他愕然,桌上所有亲戚开始打圆场。
后来,再也没有亲戚敢说我的事。也许,我在他们眼中再也不是个乖乖他,而是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刺头。
但是,当刺头的感觉,真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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