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味道— 毛毛的咖哩飯

要讓一個人難以忘懷，我想有兩種方式，都是極端。一是美好到讓人彷彿上了天堂般的深刻難忘，二是可怕驚悚到像是進了地獄般的無法忘記。

難忘的味道，關於這味道，很抽象，不過「難忘」本來就是很主觀的感受。我搜索著腦海中透過味蕾蓋上戳記的那些佳餚。阿嬤的滷肉，好吃，光是配著滷汁我就可以扒上三碗飯；小時候一隻五塊錢的棒冰，美味，還可以摺成兩截來食用，又或者是，由媽媽親手煮出來的康寶玉米濃湯，就是康寶湯包的味道，不過由於是母親煮的，所以先加一百分。

這些味道都好像是由我小時候的記憶庫中挖出來的，陳年，必須釀一下，夠久，我才知道是否真難忘，時間不夠長，大概不能說難忘，只能說是剛好記住了，像我現在就必須回想一下前兩天晚餐吃了什麼？是麻醬麵，味道香濃，挺不錯的，是我如今手術後少數幾樣重口味菜單，吃完不吐，不胃痛，極品。

好吃到難忘，太多了，我食性不挑，不喜浪費食物，只要不焦（烤焦）、不壞（餿掉）、不生（不太敢吃生食），再臭的臭豆腐我也能下肚。因此，難忘的美味候選佳麗過多，必須讓他們先在後宮爭個你死我活，我再神來一筆，演出宅心仁厚的模樣，給朕通通端來的面前，一樣不挑，分日擇時，通通下肚 （請讓作者於此滿足腸胃康復後的想像）。

肉羹湯和咖哩飯有什麼關係？我的答案是：都有些稠稠的。

稠稠的咖哩，叫濃郁；稠稠的肉羹，大概是勾了芡。勾芡即是把澱粉製成的芡汁倒入菜餚中，不僅可以改變菜的風味特性，甚至還具有保溫的效果。然而，這「芡」怎麼勾，可不能胡亂把戲，不到一個恰到好處，可比倩女幽魂可怕，過於黏糊的芡、散不開的芡，陰魂不散，纏著嘴不放，可謂：「嚇人」。

我家附近的市場有個只賣咖哩飯、牛腩飯、肉羹麵及味增湯的小販，生意好得很！傳統的白鐵車仔台，攤車檯面剛好兩個大爐的大小，一個爐再架一個分隔板，一爐一半牛腩，一半咖哩；一爐一半肉羹湯，一半味增湯，巧妙設計，老闆娘運用自如，出餐飛快。

我尤其喜歡吃那攤的咖哩飯，淺黃色的醬，感覺加了太白粉調味，兒時的味道，經常飢餓，所以美味。五十元的咖哩飯有紅蘿蔔、馬鈴薯和雞肉塊，划算。然而，下課不愛直接回家的我礙於內用沒幾個位總得外帶，拎著正方形的便當盒，小心翼翼，不敢用力晃動提袋，保護著滴滴皆珍貴的咖哩醬，於是，年幼的我也有了想珍惜的東西。

有回我吃著雞肉被換成肉羹的咖哩飯，不甚喜悅，偷天換日，老闆娘沒知會，咖哩就該搭雞肉，我不挑食，但堅持！好吧，我的童年不是被哄著吃飯的，要吃、不吃隨便，不吃拉倒，為了生存，肉羹當雞肉咬，煮過羹湯的肉羹被從湯底舀出，再扔進少了靈魂的咖哩雞（因為已經沒有雞了），毫不搭嘎，失了美感。我想起老闆對上一位客人說：「咖哩裡面的雞肉賣完了，換肉羹給你。」創意料理，新意可佳，但我通常不愛。

更難忘的還在後頭。哥哥望著我這道咖哩肉羹創意料理說道：「妳知道為什麼我幾乎不買他們家的肉羹湯嗎？」我嚼著肉質軟軟的肉羹，不愛，也沒打算接話。哥哥自動會把想說的話說完，就像我始終不能憋屁一樣。

「妳知道他們家有一個小孩嗎？大概小學那種年紀。有一次我去買他們家的飯，結果妳知道我看到什麼嗎？」顯然地，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個後來我將面臨的知道。

哥哥的屁也快憋不住了，他接著繼續說：「那個小男生撿了地上的竹筷子，然後，他把竹筷子插進那鍋肉羹湯裡，再拿出來。」說完了。哥哥沒笑，也沒繼續說，我愣在那盒咖哩飯前數秒，無法開口說話，也笑不出來，因為這不是玩笑，也不好笑。

還好，我沒點肉羹湯。不對啊！但我點了肉羹湯旁邊那鍋咖哩？！我不能為了吃咖哩去管別人家的孩子，我總期待會有其他人看見，替我去說我想說的，但人生這樣好累，因為通常沒人看見，所以沒人替我說，又或者是，看見了，不想說。

我想起了「芡」，那是一種可以沾附許多材質的一種質地，想像用筷子拉起一碗肉羹麵的麵條，麵條上裹著滿滿的芡汁，濃厚，芡汁裡還和著少許的紅蘿蔔絲及筍絲，真材實料。

我的想像力繼續在掉過竹筷的地板上蔓延，飽滿剔透又勾了芡的羹湯裡還加了什麼料？上一位使用過竹筷的人的口水？地板上的細菌？曾打翻出來的珍珠奶茶？攤販附近那條黑狗的屎？對不起，請容我說的這麼直接、無禮。食安問題在我兒時那個純樸的年代，少見。猶記當時的我吃完了咖哩飯，吃完不吐，不胃痛，極品，只是心裡上怪毛的，真是太難忘了！

「 封面圖為我過去自己煮的咖哩，加入起司，沾著烤熱的麵包也很好吃喔！」

P.s 趕在今日社區活動截稿前完成了這篇，希望大家如果有喜歡，或覺得看完有毛毛的話，請用力幫我拍手一下吧^^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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