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該片由日本著名導演是枝裕和執導、坂元裕二編劇,更入選第76屆坎城影展正式競賽單元,並獲得最佳劇本獎、酷兒棕櫚獎。
昨天去和朋友一起去看了電影《怪物》,在電影院燈亮起的瞬間,我拿著被淚水沾濕的紙巾,和同樣淚流滿面的朋友對視。
只能説是一套超級感人的文藝電影,是很漂亮的藝術品,一切的高潮迭起和留白都鋪墊得恰如其分,卻能達到如同巴洛克時期令人感到意外的、如戲劇般的效果。全程各種細節都在戳我的淚點,絕對值得細品回味。(我們周四一刷完,然後今天剛去二刷)
下含劇透慎入(個人認爲這套電影比較適合預告也不看,就直接入影院看)
簡介:劇情講述平靜的湖畔小鎮,疼愛兒子的單親媽媽、為學生著想的熱血老師以及天真爛漫的孩子們本過著安穩的生活,卻因為一次校園霸凌案,發酵釀成軒然大波,更惹起社會與媒體的關注。當事態越見嚴重,竟在一個暴風雨的清晨,兩個孩子雙雙失去了蹤影……
個人評分:9.6/10 (整體劇情優秀,但劇本某些部分過於拖沓,不過整體還是非常好的觀影體驗!)
電影名爲怪物,分別由母親、老師和麥野三人的視覺敘述了一個完整的故事,我抱著想要尋找誰是怪物的心態,抱著爆米花進入影院,最後才發現我們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那隻怪物。
1. 怪物是什麽?誰是怪物?怪物又是因爲什麽而出現的?
這些問題貫穿了全片,引領著我們從思考怪物是誰到思考他們出現的原因。
怪物是與正常人不同的存在,是不被約定俗成社會規則束縛的人,是世人的偏見、膽怯和人云亦云,而人們總是相信自己看到的一部分就是事實的全貌,引出自己心中的怪物,吞噬別人。在不同立場、不同角色眼中,都有各自對怪物二字的理解和定義,但他們真是怪物嗎?
當開始尋找答案想要找出誰才是真正的怪物,我們已經在變成怪物的路上了。那如果是這樣,我們怎樣才能成爲大衆眼中的正常人呢?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也因爲不想成爲怪物,反而變成怪物。故此我們所有人都是那隻怪物。
校長爲了捍衛自己的學校和對自己的名譽頭銜的執著,讓老師不分青紅皂白地承認罪責,為息事寧人而顛倒黑白;在自己倒車不小心壓死孫女后竟然讓丈夫頂罪等等。
學校為求自保,以「不出錯」為最高指導原則,在緊張的家校關係中抱著「少做少錯」的心態,試圖刻意淡化問題,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不願承擔責任,只求安撫家長了事,也不願去瞭解真實内情;其他老師爲了服從校長,怕事情被鬧大而導致學校被吊銷牌照,面臨失業的命運,也不分對錯地選擇了逼迫Hori老師去認罪,他們難道不是怪物嗎?
Hori老師本身什麽都沒有做錯,他只是一個盡忠職守,充滿教育熱誠和堅守自己底綫的好老師。爲了證明自己并非有罪,便去搜集證據,聽信別人的片面之詞,努力證明有罪的是麥野,并非自己,這樣的行爲無疑相等於正在邁向成爲怪物的路上了。他只是因爲看到一些場景,認爲麥野是霸凌星川的主謀,直到最後看到二人交回的作文才追悔莫及。他的怪物是犧牲他來保住學校名譽的校長,是神經質、咄咄逼人、窮追不捨的家長,是衆人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帶著有色眼鏡對他的偏見和輿論暴力。
母親努力在洗衣店打工養活兒子,在面臨兒子一系列詭異、反常的言行時,選擇出面,堅定捍衛保護自己疑似在學校被老師霸凌的兒子,不斷前往學校理論,行爲本質上是沒錯盡責的,但是卻因爲她作爲單親母親的尷尬身份,一系列行爲卻變成了有罪、偏執、過度保護。她眼裏怪物是冷漠的校長、吊兒郎當的Hori老師,是死人般拿著蹩脚藉口和固定話術,一口官腔來敷衍應付自己的校方。這一切最終導致Hori 老師被‘霸凌’,辭退,成爲了對方眼中的怪物。
星川尤里從小就顯露出自己‘不男孩’的一面,父親常年酗酒不回家,用自己的性價值觀去看待星川,無法接受他是一個同性戀的事實,認爲他不是一個正常的小孩。在父親長期的咒駡家暴下,和同學的霸凌取笑下,他陽光開朗得反常,是那個麥野心目中像是樹懶一樣,被打倒了就躺下不反抗,面對危險時選擇放棄掙扎的小男孩,背後卻熱愛放火。他對自己的‘不正常’沒有糾結探索的過程,他只是平靜且可悲地接受了一切,並覺得怪物就是他本身——那個‘人頭豬腦’的自己。
麥野凑:自小母親耳提面命,一次次灌輸自己期望麥野平安長大,然後像是他父親那樣成家立室,組成一個正常的家庭的想法;更多次用開玩笑般告訴麥野不能踏出白綫,不然就會下地獄。母親對他的愛似乎漸漸變成了他的枷鎖。同時Hori老師也經常將‘要成爲一個男子漢哦’挂在嘴邊,也把寫著要娶妻生子的作文當成範文在課上閲讀。對他而言,怪物是心中并發的異樣情愫、母親對他的期待和有可能變成異類的恐懼。
因此才會説出那個無厘頭的問題:當豬腦移植到人腦,那到底是人,還是豬?——如果我喜歡上了不應該喜歡的人,那我還是一個正常人嗎?
片中的小學生進行了校園欺凌,是他們在群體中的無意識暴力行爲。他們的惡很簡單純粹,純粹到只是因爲別人表現得跟自己不一樣,就可以隨意嘲笑霸凌別人,正如他們選擇了霸凌相貌偏女氣、不愛和男生玩、沒有‘男子氣概’的星川。
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怪物呢?怪物需要被調教才可以變回正常人,但是霸凌別人的正是被認爲是正常的人...難道他們不也是怪物的一份子嗎?
是怪物與否只取決于看事情的觀點和視角——人都是多面性的,面對不同人都會展露出不同的面具。可以説大家都沒做錯,同時大家也錯了。因此我認爲社會是最大的怪物,謊言、冷漠和偏見築起高墻,導致大家都無法進入、理解彼此的世界,莫論瞭解體諒。
看似强大的大人大多會選擇屈從于怪物,順從傳統社會的條條框框,唯一能戰勝怪物、跳出怪圈的反而是單純無畏的孩子。所以星川和麥野才能成功逃離了這個醜陋的世界。
2. 校長。
個人認爲對失去孫女的校長感情勾勒得非常細膩完滿了。
在妈妈眼里是在超市里会故意绊倒陌生小孩的坏婆婆;是出了事情只想草草了事、絲毫不关心学生身心健康的坏校长;是Hori老師眼中殺死了自己孫女,還讓自己的丈夫頂罪的外婆;但她同時也是那個在知道星川放火,卻選擇爲他撿起打火機,保守秘密的校長;也是那個在音乐教室告訴麥野把说不出来的都发泄在长号上的校長。
‘我有喜歡的人,但我不能讓別人知道,所以說謊了,因為如果被別人知道了,我就會變得無法幸福。’
校長看向他,忽然道,‘我也撒謊了。’
在音樂教室裏,校長對麥野說:把你不可以宣之於口的秘密都吹出來,然後電影中很長的留白片段都是他們不着調吹奏長號和圓號的聲音,那瞬間好像有什麽積壓已久的情緒隨著悠揚的樂聲被宣洩出來,隨風而去。
3. 星川和麥野之間萌芽的情感(下面為CP腦發言-慎入)
他們對彼此萌生的喜歡:不受性別束縛,友誼之上,愛情之下,是最純粹美好的感情,是比起愛情還要更高尚的愛。我不是喜歡男孩,也不是喜歡女孩,只是單純喜歡你這個人本身——想要看到你、保護你、親近你、逗你開心、默契地相視而笑、和你在一起。
那種靈魂被觸碰共鳴的力量是無時不在的。
麥野很懦弱,會爲了不被排擠,融入群體,而在其他人面前裝成和星川不熟,刻意不搭話,保持距離,甚至也會偶爾加入霸凌的一方,與他們同流合污,卻因爲不想對方被欺凌,在那時故意發瘋打斷他們。
但他們在主題為‘未來’的作文中都寫上了彼此的名字,在為將來草擬藍圖的時候都想到了對方。
"Call me by your name and I'll call you by mine. " 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我也將如此。
他們的關係疏離又親密曖昧。他在一次次相處中和對方的關係變得親密,踩在越界的邊緣。怀揣心事的少年暗自关注心上人的一举一动,幾乎成为追随所爱之人的影子。
他似乎總是在害怕:害怕自己被孤立、變成那個不符合社會主流價值觀、不能讓媽媽滿意的異類或是說——怪物。這一切複雜矛盾的感情不是一個小五生能夠理解消化的,這讓他無法面對自己和任何人。
那是在初次擁抱相抵後的情動;是扯著對方衣襟卻又收回的手;是試探后落荒而逃而沒付諸的吻;會為了掩蓋兩人之間的關係而撒謊誣陷老師;更會讓他思考:‘我到底爲什麽會被生下來呢?’
他比起病態的星川,更像一個‘正常人’,但這也是他最大的痛苦來源:表面上他很正常,但内裏他已經腐敗不堪。
麥野跳車的真正原因并非是想要讓自己受傷,而是聽到媽媽説自己的願望是希望他能組成一個普通的家庭,卻意識到自己對星川的感情,知道自己無法讓媽媽願望成真;是想要回頭尋找星川;更是故意想要弄傷自己以致可以去醫院進行CT腦掃描檢查,去看看自己是不是也變成了人頭豬腦的怪物。
‘他每次夢到喜歡的人的離開,會忍不住哭泣。’
當時的他肯定不是夢到了父親,他深知自己將要去奔赴一場沒有退路的約定。他想要藉著父親之名去表達自己對媽媽的歉意和愛意;也許淚流滿面是因爲夢到了星川被父親虐待致死,是自己的無能爲力。
懂得花名的男孩子并不惡心。
麥野和星川在叢林裡的廢棄火車內,建立起他們的秘密基地和烏托邦。在車廂內嬉戲和漫山遍野放肆淋漓奔跑的期間,藏不住的愛意也逐漸發酵,卻只能被深藏于只屬於兩人的這節精心佈置、秘密享有的廢棄車廂中。這份感情猶如在教堂下的祭壇偷戀的禁忌之戀——注定無疾而終且是一場悲劇。
爱,让每一个被爱的人无可避免地也要去爱。似乎是春天特别容易让人情乱意迷,正如他們上學路上的櫻花那樣——燦爛卻轉瞬即逝,但正是這樣才能襯托出它的難能可貴。
那天麥野已經發現了自己的感情,在隧道等侯星川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小束星川喜歡的花,哼唱著他們兩人之間的童謠,‘誰是那個怪物呢~’最後等來的卻是自己焦急的媽媽。他只能被迫和隧道口的星川擦身而過——也許那日的心跡,這一生他都無法再次剖白。
看著看著,我忽然想到小王子中小狐狸对小王子说:“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来越感到快乐。到四點,我已經興奮得坐立難安。”
想必當時的麥野也是同樣喜悅的心情等候著星川,這份儀式感讓這個瞬間變得特別,和其他時刻不一樣。
麥野打信息告訴對方自己在秘密基地;星川告訴他自己不會再去了,因爲萌生想再觸碰對方的衝動,麥野卻說沒關係。當麥野願意直面自己朦朧的情感的時候,去面對自己并不是一個正常人,自己有可能是個‘怪物’般的同性戀,星川卻被父親宣稱自己的病治好了,被逼迫和對方道別后,一直被虐待的星川又冲出來與麥野說自己撒謊了,接著顯然被慘叫著拖回家中,密封的浴室中毆打教訓。
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認爲對方很正常,畸形變態的是自己。
兩個滿身污泥的孩子回首望向某處,包含著對世界的質問、不解和懷疑。
他們縂憧憬暢想著可以逃離,而片中經常提及重生和轉世這兩個概念。
‘應該說曾經是貓,但死掉以後就不是了,如果放著不管,就不能轉世。’
麥野看著裊裊而散的白烟,‘只要埋在土裏就可以投胎嗎?’
‘嗯。’
'有一天我們撥開叢林,去世界之外的無聲之地。宇宙膨脹的最後,時間回溯返回原點,人類變回猿猴,恐龍重新成爲統治地球的暴君,生命被重新孕育,萬物化爲虛無,宇宙回到誕生前。在那天來臨前,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麥野把將要溺斃的星川從浴缸中用盡全力拉出來,然後他們在狂風暴雨中奔跑,他們不願輕易屈從于命運,在即將宇宙爆炸的瞬間奔向他們的秘密基地,選擇義無反顧地走進那個車廂,被傾斜的山泥淹沒吞噬,投胎迎來重生。雨過天晴,他們從陰暗的隧道爬出來,他們不需要再遙望遠方行駛的火車,亦不會再有阻擋他們前往廢棄軌道的生鏽鐵欄,可以在燦爛的陽光下奔向他們自由的新生。
4. 對開放式結局的理解
Ending 1:
他們以爲他們順利在宇宙爆炸前重生了,但其實我們沒有——我們還是在那個荒誕無邊的世界做兩隻互相依偎取暖的小怪物,在那個陰暗潮濕的角落一起被雨澆灌,長出黴菌和蘑菇。我們還是被困在這個爛世界,只是得到暫時的解脫。
在這個醜陋惡心的世界裏,絕望與希望共存,罪與愛同歌。
‘我們重生了嗎?’
‘我想應該沒有。’
也許他們都對這個世界深惡痛絕,但會願意為對方熱烈地再活一次,等這生迎來終結,就去尋找下個百年,真正地和對方在一起。
Ending 2:
他們沒有從山洪中成功逃脫,但他們一起從這個病態的社會中逃脫了。時空交錯,在另個時空世界他們會得到理解包容,並重逢相愛。
如果只有部分的人得到,就不能稱作幸福,要所有的人都能得到,才能稱作幸福。
當然沒有愛的地方,任何事物都沒有不同。願這個世界多一點理解、尊重和愛。
END 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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