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嘴巴的烏鴉

烏鴉之間，有著他們群體裏頭的秘密。這個秘密在森林裏頭避之不宣，但烏鴉成年後都知道這個秘密在哪裏。是他們的天性？或是存在於他們血液內的秘密，到了時候就會突然衝到烏鴉的眼睛？我們不會知道，除非我們是烏鴉。

就這樣，我們的視角只能是烏鴉的住處以外。在烏鴉經常逗留的樹下，在烏鴉一躍而下、停留片刻喝水的溪澗旁、水底下，在烏鴉巢穴遠處的黑暗處。視角在不同的位置轉移，只能稍稍見到烏鴉出現瞬間，見到他們的動靜，但聽不到他們的聲音說出任何秘密。

但是，直到一日，傳說流出，說到一隻烏鴉如何碰觸到這個秘密，讓森林的動物聽到秘密的小碎片。

故事是這樣。用森林間動物能明白的語言，某一天，那隻烏鴉的血液變得黏稠，似有某種東西進入了烏鴉體內。濃稠的血液帶點不常有的氣味，充滿了烏鴉的眼睛。烏鴉的眼睛由半透明、難而見底的黑色，變得淡黃。淡黃眼睛的烏鴉看起來帶點邪氣，比本來帶點邪氣的烏鴉更有種無以名之的邪氣。

但即使是月黑風高，何等陰深的氣氛，烏鴉單單站在高樹上，邪氣都無從散射，他只是一隻懂得擺姿態的烏鴉。但是這種無以名之的邪氣，激起那隻烏鴉飛向平常不會去的方向，朝向大象的墳墓。

大象的墳墓比烏鴉的巢穴大得很。一隻大象的頭骨，若然削成樹枝狀，應該足以建一個小小的樹林。烏鴉會站在象骨上面，但仍不敢在大象頭骨裏築巢。不過，那隻烏鴉一鼓勁的衝到大象的頭骨堆裏頭，發了狂的，用他的嘴啄開一條條的骨頭，想找什麼。

你不會知道，為何這隻烏鴉會有興趣衝向帶有腐肉味道的骨頭堆，亦不會明白他找些什麼。

但故事的味道在於，森林的動物都知道那隻烏鴉會找到一點東西。揭開故事的面紗，以及撇開那隻烏鴉使盡全力的幾個小時，骨頭堆的間縫裏，露出一個鐵罐。烏鴉用他的嘴不斷啄那個鐵罐，想把鐵罐從骨頭堆中扯出來。

每當烏鴉啄到鐵罐，鐵罐都傳來叮噹的響聲。直到骨頭都幾乎被那隻烏鴉踏碎，烏鴉終於把鐵罐抽出來。但是，他沒有停下來。反而很起勁的，彷彿想把鐵罐啄碎的，用嘴撞向鐵罐。

烏鴉的眼睛，反射了鐵罐的倒影。那個鐵罐的頂部有一條間縫，很幼的。但烏鴉的視線足以看到裏頭有一個銀幣。我們聽不到的烏鴉的說詞，只能說，烏鴉定必想要鐵罐內的銀幣。

但烏鴉的嘴比起鐵罐來說，都只不過是沒有帶牙齒的嘴巴。鐵罐比烏鴉的嘴硬上幾倍。直到日落，烏鴉都碰不到鐵罐裏的銀幣。但銀幣響噹噹的聲音，跟烏鴉嘴的啄聲，彷如奏起烏鴉的搖滾樂一般。暗處的視角被激動起來，像是見到烏鴉越啄越快。

故事來到結尾，只見到那隻烏鴉筋疲力竭，倒在鐵罐旁邊，整個嘴都帶著鐵锈。若果我們當烏鴉還存的話，牠肯定是默然不語。

最後鐵罐慢慢滾回大象的骨頭堆裏頭，又沉回漆黑無光的深處，只留在一隻烏鴉在故事裏頭。

故事最後在森林裏頭，被命名為「鐵嘴巴的烏鴉」，當成一個恐怖故事，在森林裏頭傳說起來。

#Stepaside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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