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村

彳躊躇躑躅踟躕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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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雨打在鐵皮房頂上,發出“噠噠噠”的響聲,那種聲音像一面半舊的鼓被一個暮年老漢敲著,沉悶而短促。這種半死不活的音律加上四面灌進來的呼嘯山風,更添幾絲寂寥。

假如小蓮還記得前天莫莫老師教的那句詩,大概就會面對這烈風豪雨吟上那麽一句“秋風秋雨愁煞人”。但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他獨自坐在空蕩蕩的教室裏面發著呆。


這間房子雖美其名曰“教室”,但也不過是一間四面用泥土砌成短墻,頭頂再加蓋一個鐵皮的棚子而已,聽説這個之前還是村長家的豬圈,後來稍加修葺弄成的。不過這對於梅村來説已經是個新鮮的建築了,梅村人祖祖輩輩以來都是生於斯長於斯埋於斯,困於環山懷中不得出。直至數年前忽然從山外來了一批年輕人,説是什麽政府推行的山區義務教育志願者,來這裏教書啓蒙,村長才讓村裏的一群青壯小夥合力把這個豬圈改成了一個簡陋的教室。可惜的是這群志願者就像山上的浮泥,在梅村這個與風雨共生的地方,教了不夠一年就被冲刷乾净,紛紛以各種理由告辭離開。最後倒是一個看上去頗爲瘦削、弱不禁風的年輕人留下了。這個年輕人自稱姓莫,是個漢人,原本的名字很繞口,爲了方便梅村裏面的人稱呼,就叫莫莫了。

莫莫這個人很奇怪,別的志願者來這裏教書,都只是純教書,教完就回去歇息的棚房休息了,但是莫莫卻愛四處溜達,但他的溜達又并非去和村裏人聊天,而是獨自在後山山邊開墾了一小片荒地,種滿了各種花,下課後莫莫就在那裏蒔花弄草,和同一批來的志願者也似乎不怎麽聊得來。漸漸地,莫莫在後山呆的時間倒是比在棚房裏還多了,而最終志願者們散去后也只剩他一人留了下來。

小蓮也是偶然在後山打豬草的時候遇見莫莫的。雖然小蓮也曾在那簡陋的課室裏上過莫莫的課,但總感覺他和別的老師不太一樣。別的老師即便日常抱怨山區生活條件艱苦,但面對孩子時總會露出笑容,而莫莫則總是一臉漠然,在他臉上難以見到什麽情緒波動,除了上課教書的内容以外,幾乎也不和孩子們聊題外話。這種冷若冰霜的性格讓學生們也不太敢接近他,自然就對他瞭解不多。所以當小蓮看見莫莫獨自在後山坐在地上盯著一個東西出神,臉上也出現了一種很複雜的表情的時候,不由得好奇心起,也走過去看看地上的東西。

那是一隻蟬,死掉的蟬。時值初秋,聒噪了一夏的蟬有不少已經結束它們一生宣示存在的叫聲,因此從小對此司空見慣的小蓮看見這隻死蟬的時候一點都不覺得訝異,他訝異的反而是莫莫臉上的表情。

“怎麽了?”小蓮的普通話剛學不久,説得音調頗爲怪異。

“它死了。”

“我知道,我問的是你怎麽了?”

“不可語冰的夏蟲就沒有生存的價值了嗎?”莫莫好像沒有聽到小蓮的問題,自顧自地説著一些誰也聼不懂的東西。“無壽無夭,是以螅蛄不羨大椿而欣然自得……”

看見莫莫只是對著一隻死掉的蟬喃喃自語,小蓮頗覺無趣,正準備離開,莫莫叫住了他:“誒,你好象是叫小蓮對吧?”其實村裏一共就那十來個小孩,經常來上課的也就那麽幾個,但莫莫似乎怎麽都記不住他們的名字。

“是的。”

“來,你過來坐。”莫莫往旁邊挪了挪屁股,臉上也擠出一絲笑容。

小蓮本來是有些抗拒的,但是看著莫莫臉上那種奇怪的表情,心裏突然一動,就把背上的簍子放在了地上,在莫莫前一兩米的地上坐下了。

“我一開始就有點好奇,你爲什麽叫小蓮呢?這很像一個漢人的名字。而且你們村子明明不見一棵梅樹,爲什麽叫梅村呢?你知道嗎?”

“這個我倒是知道。是我爺爺的爺爺那一輩的事了。那時候也是有個漢人誤打誤撞跑了進來我們村子,他說外面打仗打得很凶,不想再出去了,就一輩子留在了我們這個村子。他識字,就用漢字給我們這個村子命名了,至於這個字是什麽意思,我們也不知道。”

“那你的這個名字呢?也是那個漢人起的嗎?”

“不是,是我爺爺起的,他是那個漢人的學生。説是學生,其實也不過是小的時候經常和那個漢人混在一起,然後那個漢人教了一些漢字給他而已。全村那時候大概就那個漢人和我爺爺認識漢字,然後我出生後我爺爺就給我多起了個漢人的名字。所以,我和一般人不同,我有兩個名字的!”

“那你爺爺現在呢?”

“他也死了,在我還是很小的時候。”小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連忙截住了,說:“哦,對了,老師,你一下回村子千萬不要提起你知道我爺爺的事,特別是在我爸爸面前。”

莫莫似乎想問什麽,但最終只是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自那次以後,小蓮就經常到後山的小花園和莫莫兩個人一起伺候那些花。他們即便在一起合作也都是幾乎沒什麽交流,但是步調卻是驚人的一致。他們也不曾對第三者提起過這件事,只是每天心照不宣地來到這個小小的花圃,默契地合作。


但今天這場突如其來的豪雨徹底打破了這幾個月來的“功課”。本身梅村就多雨,這其實對於從小在梅村長大的小蓮來説並不稀奇,甚至很多梅村人在大雨中也能依舊幹活。但今天這場雨實在太大太急。小蓮把手伸出半墻,雨滴打在手心上居然還有點疼,那種感覺像極了爸爸喝醉酒后不顧一切的瘋狂。小蓮打了個寒戰,甩了甩頭,似乎是想要把那種不愉快的聯想甩出腦海,接著一咬牙,背上簍子,直衝後山。

滂沱的雨中,只有一個瘦削的身影佇立在花圃前。山氣氳氤加上水汽迷霧,那個身影影影綽綽,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涌上小蓮心頭,讓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那個身影聽見脚步聲,轉過頭來,的確是莫莫。莫莫看見冒雨跑來的小蓮,一愣,但也沒説什麽,招了招手,讓他過去。

走近花圃,小蓮卻不由得大吃一驚,只見數月的艱辛在這次的暴風驟雨中盡化爲烏有。

莫莫臉上卻似乎沒有什麽太大的表現,輕嘆了一句:“回家吧。”

“我可以拿一株回家作爲紀念嗎?”小蓮小心翼翼地問。

莫莫點了點頭。

小蓮毫不猶豫地去拿了一段形狀怪異的枝木。不同於其他花,這株植物數月來生長緩慢,別的花有的已經含苞待放了,它卻長成了一段扭曲怪異的硬木。但是小蓮心中卻是對它有種説不清道不明的偏愛,總在日常照料時多加留意。現在這株植物已經被風連根拔起,又被暴雨衝刷掉泥土,已是眼看救不活了。看著這段硬木,小蓮心中莫名一悲,放聲大哭。莫莫也不出言安慰,似乎意料之中一般,只是輕輕的撫摸著小蓮的後背。


臨近家了,小蓮小心翼翼地把身上的簍子放在了門邊,拿著那段硬木輕輕地走進門口。

酒氣衝天,父親一如既往地醉倒在桌子上,鼾聲如雷。

在小蓮小時候的印象中父親可不是這樣的,那時的他憨厚穩重,待人和氣,和村裏人相處得頗爲融洽。但好像自從爺爺突然去世後,父親就像突然變了一個人,日夜酗酒,喝醉了就打兒子和妻子,最終小蓮的母親在日復一日的拳脚交加中患病身亡,父親的酗酒也變本加厲,常常一天都沒幾個小時清醒的時間,家裏的一畝三分地也全靠鄰居幫忙,加上小蓮不停地幹農活來維持著家裏的開支。

家中除了醉倒的父親,還有鄰居的大嬸,她顯然是在等小蓮。

“大嬸好。”

“誒,回來啦。來,大嬸有件事跟你説。”

“什麽事,大嬸。”

“聽説你最近和那個漢人老師走得很近,是嗎?”大嬸平日裏的開朗笑容消失了,神色有點凝重,壓低了聲音問道。

“就平常去上課的時候見過。”小蓮小聲回答。

“我跟你説,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大嬸的眉頭似乎皺得更深了,“我是爲了你好,我不想你走上你爺爺的老路。”

“我爺爺?這和我爺爺有什麽關係嗎?”小蓮雖然平日裏也覺得村裏人對莫莫表面客氣,實則有幾分隔閡,但他沒想到這和他去世多年的爺爺也有關係。

“這個你就不要問了。反正我是爲了你好,你就聼我勸,不要再去那個漢人學校了。對了,你爸還不知道這事吧?”

小蓮搖了搖頭。

”千萬千萬不要讓他知道,清楚嗎?我也是爲了你好。”大嬸語重心長地説道。

這個小蓮倒是領會得。父親只要聽到一絲關於爺爺的東西就會大發雷霆,像暴躁的野豬一樣見人就打罵,那如果莫莫和死去的爺爺有什麽瓜葛的話,那還是不要讓父親知道的好。

大嬸見小蓮答應了,長舒一口氣,又聊了一些日常生活的瑣事,就告辭了。


晚上,小蓮做好了飯,叫醒父親吃飯,自己就著油燈細細地把玩那株死掉的植物。父親醒來,胡亂扒了幾口飯,抖著手正準備拿起酒杯,一眼瞥見小蓮手上的東西,一愣,夾手奪過,也就著油燈細細看著。小蓮沒想到父親也對這個感興趣,不由得又驚又喜。他突然想起父親年輕的時候是村裏有名的獵人,除了捕獵野獸,對這周圍几座山的植物也是瞭如指掌,基本就沒有父親不認識的植物。而這棵東西,小蓮問過莫莫叫什麽,但莫莫自己也不知道。

“爸,那是什麽花?”小蓮略帶期待。

父親看了一會,沉思了一會,突然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了小蓮臉上:“兔崽子!這個東西你是不是從外面來的那些漢人手裏拿的!我之前就聽説村裏又來了一群漢人,就感到事情不妙!果然,果然,你和你爺爺一個德行!”父親越説越氣,抄起身邊的開山刀,就要奪門而出。

小蓮大吃一驚,連忙死死地抱住父親,想要把他拖住。父親雖然身材魁梧,但是連年來喝酒過猛,掏虛了身子,被小蓮這拼命一拉,居然站立不穩,往後仰到,手裏的刀也沒拿穩,反倒在自己的額頭上磕了一道口子,鮮血長流。

突然間,父親嚎啕大哭,哭得暈了過去。


2.

父親又從他老師那裏回來了。

自從父親的老師生病後,父親基本每天都花大半天的時間去照顧他,早出晚歸,而且越來越沉默寡言了。父親的老師是個漢人,在我父親小的時候就來了我們村子了,説是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到處都是戰爭,人們互相屠殺,於是就在我們村裏留下來了。整個村子只有我父親和他聊得來,我父親也從小在他那裏學到了很多漢字,聼了很多漢人的故事。父親稱呼那個漢人為“老師”,據説這是漢人裏對尊敬的人的稱呼。在我還小的時候,父親經常也給我講故事,但不是村裏其他長輩都知道的那些,是一些漢人的故事。但是隨著我年歲漸長,我能感受到村裏的人對那個漢人的態度在表面的客氣下存在著一種極度的不信任,父親講的那些漢人的故事我也越來越不想聼了,每次一聼到我就掩著耳朵跑出去,久而久之,父親也不怎麽愛説話了。

前一段時間,那個漢人生病了,病得很重。村裏人的問候當然是有的,但是也只僅限於在門口問候一聲,聽到聲音就離開了。他們私下裏都在傳,那個漢人的病是山神的懲罰,對這個不識好歹的外來者、還試圖去改變這裏的人的詛咒,所以他們都不敢靠近他,大概,他們甚至很希望他趕快死掉吧。而整個村子裏,只有我父親是真心真意地去照顧那個漢人的,給他送糧食,給他熬藥。因此,我們一家也受到了村子裏的人的不少非議,雖然沒有人會當面説我們,但是我知道的,知道他們怎樣在背後對我們家指指點點,説我們受到了漢人的蠱惑。也因爲這個原因,我母親和我父親吵了很多架,但是我的父親相當固執,總説什麽“仁者愛人”、“人要有惻隱之心”之類漢人的話。其實,我也是很同情那個漢人的,但是就像隔壁大爺所説的,我們起碼要分清楚什麽是“自己人”和“外人”啊。


那個漢人終於病死了。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那個漢人死前一直在反復說這兩句話。這也是我父親後來告訴我的,他一直在他老師的床邊,看著他斷氣的。把那個漢人埋了之後,我父親看上去更加憔悴了,似乎做什麽都無精打采,經常眉頭緊鎖,在山頭經常一坐就是一整天,什麽事也不幹,只是看著遠方的天空發呆。母親也完全對父親失望了,他們現在連架都不吵了,都是各自在做各自的事。我只好挑起這個家的活計,幸好我長得比較健碩,而且有一個很靈的鼻子,我就靠著這個,每天在山裏獵獸逐兔,然後去別人家換得一些糧食家用。爲了和村裏人打好關係,我刻意疏遠了和父親的關係,他們都説我簡直就不像是我父親生的。哼!不是我父親生的難道是你們生的嗎!


我終於也當父親了。

自從我兒子出世後,我父親似乎也變得更加通情理起來了,時不時也會過來我們家看看我們。他還給我兒子起名“小蓮”,一個漢人名字。雖然我妻子不是很喜歡,但是那又有什麽要緊的呢,重要的是我父親回來了,那個溫文爾雅,待人和善的父親又回來,這樣就算我兒子叫小貓小狗也無所謂了。


果然村裏的老人説得不錯,越是飽滿的果子越是容易掉下來的。小蓮五歲那年,我母親病逝了。她辛苦了一輩子,嫁了人之後也一直不順心,直到這最後幾年才稍微過得好了一些,可惜又染上了疾病。父親在母親的葬禮上哭得很傷心,一直在説對不起她對不起她。可恨的是,村裏居然還真的有一些風言風語,説什麽我父親就是從那個漢人身上染了詛咒,結果前幾年他就變得瘋瘋癲癲,接著和我媽和好之後也把這個詛咒傳染給了我媽,導致我媽染病去世。下次要是給我發現究竟是誰在傳,我一定給他一頓好揍。


母親去世後這一年裏,父親也好像越來越不對勁了,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從前那種在山頭一坐一整天的習慣。我妻子擔心起來,也不讓我兒子接觸他爺爺了。我很暴躁,但也不能説什麽,畢竟也是出於對兒子安全的考慮。對村裏越傳越盛的漢蠱的説法,我也開始將信將疑了。莫非,那個漢人身上真的有什麽可怕的詛咒?


今天,我父親消失了。

前幾天他就來找過我,神情哀傷。那時候我正在幹活,就沒怎麽搭理他。他跟我説,“桃花源也是人住的地方啊,老師説得對,烏托邦最終都會變成惡托邦。”我當時以爲他又只是在説一些瘋話,又擔心妻子過來看見他,就直接趕他走。他還依依不捨,我最後只有拿刀來嚇他了。然後他就消失了,像蒸發了一樣,怎麽也找不到他了。我真的不是人,是畜牲!哪有兒子拿刀向著父親的!我現在每天都狠狠地刮自己巴掌,希望他能原諒我,希望他能回來。父親,回來吧!


3.

父親終悠悠轉醒。小蓮趕緊把刀扔得遠遠的,然後死命抱住父親。父親突然憨厚地笑了,摸了摸小蓮的小腦袋,說:“好了,沒事了。我剛剛見到了你爺爺了,我現在很開心。走吧,我們去見見你那個漢人老師,我有些話想要問他。”小蓮將信將疑地鬆開手,父親反拉著他的手,說:“走吧,帶路吧。”

教師的棚屋現在就只有莫莫一個人住,偌大的黑暗包裹著一盞如豆青燈,像是冥河的接引者,飄忽不定但又不熄不滅。

“咿呀——”門被推開。

“老師!你在嗎?”小蓮面對著無盡的黑暗輕聲問道。

“嗯,有什麽事嗎?”黑暗中走出一個人,形銷骨立,正是莫莫。

“這是我父親。”小蓮向莫莫介紹道。

“老師你好,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你能告訴我你們漢人消失之後會去哪裏嗎?”他喜歡單刀直入,不說客套話,和他的獵殺技巧一模一樣。

“消失了是什麽意思?去世了嗎?”

“不,就單純消失了,突然不見了。”

“死亡也好,消失也罷,何必執著呢?”

“我不明白你在説什麽。”

”你知道你們這個地方在外面的漢人世界裏叫什麽嗎?“

”梅村,不是嗎?“

”不不不,其實私底下我們都叫‘桃花源’。”

“啊——”小蓮父親差點跳了起來,“你……你怎麽知道這個桃花源?”

“我們都知道桃花源的存在。你知道,我知道,小蓮也知道。”

小蓮頗覺疑惑,這個詞他是今天第一次聽到的,但是在這種氛圍下,他不敢問。

噗——燭花爆開。

莫莫指著那支燃燒著的蠟燭,道:“其實,我是追著桃花源來的。我曾經以爲,只要躲進了桃花源,就萬事了了,黃髮垂髫,怡然自得。那群一起來的志願者好多也是這樣的想法的。但是後來我從這支蠟燭裏面想到一些東西,想法改變了,就和他們不一樣了。“説著,莫莫把桌子上的燭剪遞了過來。

小蓮父親怔怔地看著那支燃燒了一半的蠟燭,又看了看燭剪,看了半晌。臉上似乎有點迷茫,又似乎有點雀躍。突然間,他笑了,推開了燭剪。

小蓮不解,問道:”父親,這燭芯太長了,爲什麽不用剪掉?“

父親哈哈大笑,摸著小蓮頭說:”不用剪了,我已經剪了遮住心了。“説著,他從口袋裏掏出小蓮撿回來的那段硬木,說:“果然,我們村子還是叫梅村比較適合。這種是一種罕見的梅樹,養是養不活的。”説著,把這段硬木抛入了山谷之中。

數年後,又是一批志願者入村,看見漫山遍野的梅花,感嘆:“這梅村真的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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