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豹子：深度探讨在坦克的援助上，欧美各国为何如此迟缓？

德国总理奥拉夫·舒尔茨承诺，德国会将首批14辆在德国联邦国防军服役的豹II坦克移交给乌克兰。在做出这一决定之前，北约盟国之间进行了将近一个月的艰难谈判，也掀起了一场要求支援乌克兰武装部队配备更现代化装备的国际声援运动，以及国际上大量针对优柔寡断的德国政府的厉声指责。这些“豹子”是否来得及在春天之前到达乌克兰，届时前线的战争烈度是否会加剧，目前我们还不得而知。媒体"Mediazone "试图和军事专家们一起弄清楚为什么乌克兰的盟友在运送坦克至乌克兰的进展如此缓慢，以及为什么现在乌克兰如此需要它们。

在为索莱达进行了一场英勇的防守战之后，乌克兰战争的进程被再次放缓了。俄罗斯的大军正准备推进到巴赫穆特，炮击最近的定居点并继续使当地电网瘫痪。乌克兰情报部门认为，俄罗斯计划在春季和初夏发动大规模攻势。尽管俄罗斯可以通过持续的大规模动员取得数量优势，但乌克兰武装部队必须要将它们的攻势击退，否则后果堪忧，乌军武器方面的情况也很困难——到目前为止，俄罗斯军事工厂即使在缺乏合格人员的情况下，也能与乌克兰的盟友方军工厂一决高下，实行三班倒制来提升更高的产能。

与此同时，如果说去年春天，人们因为标枪反坦克导弹和土耳其Bayraktar无人机令人印象深刻的战果视频而记忆犹新，而秋天则是记住了海马斯火箭炮的表现，那么现在，当双方都在为春季攻势做准备时，战场上的坦克就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乌克兰在轻型装甲车方面没有问题——-法国已承诺转让其248辆AMX-10RC轮式坦克中的一部分，美国将各派约100辆布雷德利履带式BMP、斯崔克轮式BMP和M113装甲运兵车，从而能至少再装备两个旅的机动化步兵。此外，来自其他国家的战车也将运往乌克兰——德国的Marders和瑞典的CV90，加起来足以再组建一个机械旅。

军事分析家基里尔·米哈伊洛夫解释说：所谓的主战坦克、重型和全地形车辆的问题仍未解决。英国和波兰在1月初正式宣布有意向乌克兰派遣14辆坦克；到目前为止，美国提供的艾布拉姆斯至今只在匿名消息来源层面得到确认；德国总理奥拉夫·肖尔茨1月25日宣布，准备提供14辆豹II坦克作为援助的 "第一步"。但这显然不足以在前线击垮俄罗斯军队。

在全面战争爆发时，乌克兰装备了现代化的苏联坦克T-64、T-72和几辆更先进的T-84。据估计，俄罗斯的装甲优势估计超过乌克兰足足10倍，此外在长达一年的激烈战斗中，乌克兰也损失了一些装备。当然损失可以通过缴获的战利品来弥补——首先是被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共和国装甲编队遗弃的车辆，它们使用了与乌克兰相同的T-64。此外他们还缴获了俄罗斯武装部队和坦克——T-72、T-72B、T-80-U、T-80-BV、至少一辆现代 T-90-M和几辆最新改装的T-80-BVM，米哈伊洛夫帮我们列了出来。

在战争的前六个月，盟军从欧洲--捷克、波兰甚至北马其顿共和国--向乌克兰运送了欧洲军队广泛使用的T-72坦克；这些旧车正在捷克军工厂进行升级改造。米哈伊洛夫指出，从现在从摩洛哥提供T-72坦克的事实来看，尽管物流程序异常复杂，但苏联在欧洲的坦克遗产库存已经即将告罄了。

“现在坦克必须大规模交付了，它们必须以正确适当的数量有效地交付——我们闲杂面临了一个重要时刻，乌克兰可以在俄罗斯人通过动员完全重建自己的军队之前进行攻势，或者击退俄罗斯新的攻势，"该研究员解释说。

艾布拉姆斯还是豹？

几乎从战争一开始，美国就资助了留在欧洲的苏联坦克现代化改造工程。乌克兰在不同层级的谈判中寻求供应符合北约标准的现代装备，例如美国的“艾布拉姆斯”或德国的“豹”II型坦克。然而早在9月份，五角大楼的消息人士就表示，向基辅提供此类坦克需要时间进行准备和维护，盟军的努力仍集中在供应乌克兰准备快速和有效使用的武器上。

六个月过去了，但美国军方的立场直到最近才保持不变。五角大楼发言人萨布丽娜·辛格在1月19日解释说：“维持艾布拉姆斯的成本如此之高，目前将它们提供给乌克兰人是根本没有意义的。”

“艾布拉姆斯坦克确实存在维护问题，它们在燃料方面消耗高的离谱，所有这一切问题都将给乌克兰武装部队带来沉重的后勤负担，他们已经被迫应对大量不同类型的装备补给了，”基里尔·米哈伊洛夫也表示同意。另一方面，如果我们想最大规模地交付艾布拉姆斯，需要先了解战备的库存问题，并了解其中有多少可以从美国服役中拿出来。为了避免这些问题，美国人宁愿依赖布拉德利步兵战车的供应，这些战车经过改装可以与苏联留下的坦克和步兵战车作战。

艾布拉姆斯的替代品很可能只要德国制造的豹II坦克，这些坦克在13个欧洲国家中服役，总数量超过2,000辆。另有82辆和316辆“豹”分别在加拿大和土耳其。这些坦克的生产始于1979年；从那时起，它们被修改过几次。作为欧洲军队服役的最古老的坦克，豹II的性能仍然优于前苏联设计的坦克型号。

“这些坦克是专门为对抗苏联坦克而准备的。它们对乘员来说更方便 - 苏联坦克制造商依赖这样一个事实，即它应该依靠它的低矮特点，这样它就不会被反坦克炮击中，但现在随着各国军队使用了反坦克导弹系统，这个优势被完全抵消。此外，豹II还配备了热成像仪，这在战场上非常重要，可以有效打击隐藏的敌人——例如在森林、植被或夜间。总的来说，欧洲拥有如此多的坦克意味着它们的维护，修复，备件，弹药供应等都有一个良好的基础，这对于苏联坦克来说就不能保证了，苏联坦克在冷战之后没有在苏联以外的国家生产和改造过，”米哈伊洛夫解释道。

从官方的态度来说，美国和德国直到最近才允许将其坦克送往乌克兰。“一个相当奇怪的局面已经形成，美国和德国一直在互相施加压力，”关于美国政治的电报频道One Big Union的作者扬·维塞洛夫（Yan Veselov）说。“一方面，美国人坚称他们的主战坦克很难训练和维护，另一方面，德国官员最近有消息称，虽然没有公开证实，那就是在美国先做出表率之前不会有德国坦克运往乌克兰。”

事实上，《华尔街日报》和《南德意志报》 援引消息来源称，在一次电话交谈中，肖尔茨总理告诉拜登总统，如果华盛顿方面同意将艾布拉姆斯坦克供应到乌克兰，“豹”的供应将获得德国政府的批准。

英国《金融时报》的消息人士认为，舒尔茨不想先批准这些供应，因为这种许可可能被莫斯科视为冲突的升级。“有时，在某些武器的供应问题上，这种‘红线’似乎是相当武断的。维谢洛夫认为：毕竟德国已经交付给乌克兰的常规自行火炮装置PzH 2000比豹式坦克更具致命性和破坏性。那么这是内部政治因素吗？是的当然，但在德国的政治争论比在美国激烈得多。后者对乌克兰需要军事支持仍有共识，两党国会议员和参议员经常要求拜登增加供应，目前美国政坛得批评主要来自最保守的共和党人。

与此同时，被任命为美国众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主席的共和党人迈克尔·麦考尔表示，即使是一辆艾布拉姆斯坦克或者五角大楼公开表态美国坦克将很快开往乌克兰，都足以促使德国采取行动

1月24日晚上，五角大楼的消息人士向国会议员保证，乌克兰终将获得艾布拉姆斯坦克的支援。《华盛顿邮报》 写道，计划交付“至少 30 辆”坦克，但它们“不太可能在春季之前抵达”。路透社和美国广播公司新闻的对话者表示，交付的过程甚至可能会持续数年。五角大楼发言人帕特里克莱德尚未就可能交付的艾布拉姆斯坦克发表评论。

盟友达成了哪些共识以及为什么需要这么长时间？

1月20日，在拉姆施泰因空军基地举行的支持乌克兰联络小组会议上，北约各国防部长们未能就将豹II移交给基辅达成一致。新近上任的德国国防部长鲍里斯·皮斯托瑞斯表示，合作伙伴“在交付问题上仍未达成共识”，外界媒体认为德国阻挠他们的印象是错误的。同时，他宣布向乌克兰交付价值10亿欧元的其他武器--将军事援助总额提高到33亿，并强调德国不反对交付，但这种问题事实上无法得到迅速解决。

1月24日，波兰向德国提出再供应其坦克支援乌克兰的请求，因为必须得到德国作为制造国的批准。几天前，立陶宛、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向柏林求助，呼吁向乌克兰提供坦克装备。与此同时，埃伯特基金会的分析师阿列克谢·尤苏波夫提请读者们注意这样一个事实，即在波兰的国防情况下，可用的247辆坦克中只有大约14辆豹Ⅱ，而波罗的海国家没有装备一辆豹Ⅱ ，专家认为他们的请求更像是塑造一个“漂亮的外交姿态”。

尤苏波夫回忆说：二战后，德国一直在塑造一个不采取任何“军事行动”的国家形象。“德国选择了一个调解人国家的角色，一个依赖外交，坚持国际机构运作的国家，因此自乌克兰遭到袭击以来，德国一直在进行转型——甚至不得不修改宪法以增加支出在军队上。公共话语中出现军事化这个词，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切都已完全改变。也是因为我们看到公众对坦克的看法是支离破碎的，”他解释道。事实上，在政府门户网站的一项调查中，45%的德国人反对向乌克兰供应豹Ⅱ，只有33%的人支持，22%的人没有表达任何明确立场。

尤苏波夫说，记得冷战的几代德国人现在目睹了欧洲永久和平梦想的破灭，不希望德国在升级中扮演积极角色，他强调说，社会民主党（总理肖尔茨也属于该党）一半以上的成员都超过了60岁。

尤苏波夫说，尽管社会上存在这种情绪，但德国政府中依然存在支持乌克兰的共识——这可以从财政援助的数量和持续性中看出。

他解释说，在坦克问题上，德国政府考虑了几种选择。首先，德国联邦国防军储备的坦克可以直接转移到乌克兰。然而分析人士指出，许多德国人会认为这是对该国自身防御能力的打击。“这是一段漫长的历史：德国军队是长期和平的牺牲品，当时一个又一个的德国政府认为在它身上节省是正确的，随后征兵制被废除，联邦国防军开始成为一支执行小型、有限国际任务的军队，如阿富汗、马里维和或打击海盗。现在人们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国防政策的转变正在开始，但这需要数年时间。“，这位分析家认为："解除联邦国防军现在拥有的德国坦克武装，这种行为将使德国军队在已经非常令人沮丧的处境下彻底失去活力。”

尤苏波夫继续说，德国军界的普遍看法是，要么订购新坦克的生产，要么从军工企业的仓库里直接运去乌克兰。然而这些公司的主要客户并不是联邦国防军；企业的生产能力有限，世界各地的订单都是提前几年预订的。专家表示：“豹子无处不在，从卡塔尔到加拿大。在这个行业，没有办法直接拉满速度，开始生产三位数的坦克，当然你不能不做，因为这是实质性的支持，而不是象征性的外交姿态。根据人们的担忧，产量大量提升的过程将需要长达一年的时间。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直接宣布援助乌克兰坦克，但并不意味着坦克明天就能直接开往俄乌前线。”

总的来说，目前最显而易见的选择仍然是建立一个由拥有豹Ⅱ型坦克的国家组成的欧洲联盟，并准备将豹子们运送到乌克兰。

“这正是拉姆施泰因基地各国讨论的主要内容。如果他们转移了部分正在使用的库存，那么制造商如何、按什么时间表来填补这些空缺？谁来填补那些将出现的漏洞？没有哪个国家愿意完全放弃如此重要的国家安全要素，因此达成这样的协议需要时间，目前还没有现成的协调体系。

到目前为止，我们甚至无法就将提供哪些国家的现役坦克达成一致——毕竟，在媒体口中他们就是一种豹II坦克，但实际上挪威有一个型号，波兰有一个型号，希腊有第三个型号。 但为他们建立的维修和诊断基地和培训系统必须统一起来，以迅速修复战争造成的损害。因此现在就此问题达成一致至关重要，媒体报道的一切都只是在公共场所为争取倡议国地位而进行的斗争，当然也是为了向柏林施加压力，而德国不想成为这样一个联盟的领导者，而这一切就是我们现在的处境，”尤苏波夫在1月24日晚上这么告诉Mediazone的记者。

此后不久，明镜周刊写到德国同意向乌克兰派遣至少14辆豹2A6坦克。据该杂志称，它们将“来自德国联邦国防军的仓库”，随后也可能会交付来自工业企业库存的坦克。

为什么坦克如此重要

乌克兰本身估计其对“豹”的需求为300辆。基里尔·米哈伊洛夫认为，一百辆足以让乌克兰武装部队成功发动进攻。他说：“这已经是乌克兰在春季或初夏发动某种攻势的相当严肃的应用，因为苏联装备尚未完全淘汰。300 件当然是极限数字，实际上人们可以梦想一百件，这也许适合进攻行动。”

在被问及坦克在现代战争中的作用时，米哈伊洛夫回忆起对一名乌克兰坦克手的采访，他讲述了在赫尔松附近的战斗中，他是如何在三次被击中后幸存下来并设法从车中出来的。

“尽管在战争开始时出现了大量关于被遗弃和被摧毁的坦克的视频后，舆论场再次开始说不需要坦克——正如他们自1919年以来一直重复的那样——但它们仍然被双方有效地使用。坦克仍然是一种有效的火力，其装甲足以应对战场上的大量威胁。同时坦克几乎可以击中它看到的所有东西，并且在越野条件下也可以高效快速地移动，这对于机动作战来说至关重要，因为你需要绕过一些设防点并继续前进。”

“坦克总是给那些与之对抗的人制造麻烦，这甚至可以从俄乌双方的战报中看出，机动性、火力、装甲的结合——没有人想出如何才能取而代之。所有其他备选方案要么更脆弱，要么更难通行，要么武装更差，因此恰恰是像坦克这样的综合平台成为了非常有效的武器，”米哈伊洛夫说。

他认为，由于能够以最小的损失脱离战斗的机动性作战，已经成为乌克兰军事指挥官的主要作战方法，因此坦克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当然，不使用坦克也是可能的，但这会让战斗变得非常困难，而且将导致更大的损失。因此对于成功的进攻行动而言，或者哪怕是防御行动中，坦克也可以摧毁敌人的装甲车，例如我们在俄乌战争开始时也看到了伏击战，乌克兰坦克如何打击俄罗斯的车队，即使在现代战场上，坦克也非常重要，敌方需要大量的努力，用高精度的大炮才能把他们从战斗中赶走。坦克和步兵战车首要任务就是保护作战人员，而正如一位乌克兰指挥官在另一次采访中所说，没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这就是为什么坦克如此重要的原因。"米哈伊洛夫这么总结道。

作者：Никита Сологуб

译者：阿K

来源：Mediaz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