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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雁東南西北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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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大屠殺」!《弗里德里希:一個被消失的德國少年》揭露納粹的「慢性屠殺」

鴻雁東南西北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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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納粹的暴行距離今天的台灣相當遙遠,可是種族歧視仍然存在於這塊土地。不久前,台中一中才爆發「烯環鈉事件」。或許有人認為學生的玩笑不必過分追究,但要是不扼止歧見與惡意的話,誰能保證它們不會漸漸侵蝕到學生的意識裡或傳染擴散出去,造成社會的撕裂?以是,《弗里德里希:一個被消失的德國少年》是我們的借鑑!

上個世紀,最令人髮指的政治迫害莫過於納粹德國掀起的猶太人大屠殺。幾年前,我在閱讀寫作班帶領國中生閱讀《安妮日記》時,學生早已透過學校的歷史課,約略知道德國的這段慘絕人寰的過去。

然而,不只是學生,多數人所理解的大屠殺,彷彿是希特勒一聲令下,原先安居樂業的猶太人隨即被逮捕送進集中營滅絕,殊不知自1933年希特勒成為德意志國總理以來,便一步一步落實反猶的制度與活動,一點一滴強化德國人反猶的意識,大屠殺只是鋪陳已久的最終必然結果。就以打高爾夫球來比方:小白球(猶太人)掉進洞中(被屠殺)之前,是被球桿有目的性地揮打驅趕,一桿接著一桿接近洞口,而不是一桿進洞。

安妮日記》的作者安妮.法蘭克在日記中記錄了部分她所耳聞目見的反猶制度,但畢竟他們一家早在1933年便遷居至荷蘭,躲在父親預備好的公司密室裡,因此想了解納粹如何計畫性地推動反猶,光看《安妮日記》是不夠的。

今年四月,《國語日報》出版了德國作家漢斯.彼得.里希特(Hans Peter Richter, 1925-1993)的小說《弗里德里希:一個被消失的德國少年》,恰好可以彌補《安妮日記》之不足。

里希特出生於1925年,親眼見證納粹將猶太人推向死亡深淵的歷程。戰後的十五年間,老一輩德國人面對納粹統治的「黑歷史」仍羞於啟齒,下一代無從得知,更別說汲取教訓。里希特開風氣之先,創作《弗里德里希:一個被消失的德國少年》這本少年小說,透過故事向青少年介紹「第三帝國迫害猶太人」的歷史,馬上成為知名的學生讀物。

作者以自傳形式敘述「我」與小說主角--猶太人弗里德里希--的來往事蹟。對應德國經濟持續惡化,以及緊接著的希特勒掌權的時代背景,「我」陳述自己和弗里德里希從兩小無猜到被迫猜疑、提防的心態轉折,同時勾勒這個猶太人家庭從一家和樂到家破人亡的進程--

弗里德里希的父親本來是公務員,收入優渥。自從希特勒掌權後,對猶太人的抵制手段逐漸搬上檯面予以制度化,因而被迫退休(〈施耐德先生〉)--對應1933年4月7日納粹實施的強迫非雅利安人的公務員退休政策。

弗里德里希即將被學校退學,轉學至猶太學校,老師在課堂上講解猶太人的歷史,並強調猶太人和一般人沒有不同,同時安慰弗里德里希(〈老師〉)--對應1933年4月25日納粹命令各級學校對非雅利安人設下招生限制名額的規定。

「我」和弗里德里希到游泳池戲水時,由於弗里德里希自稱是「弗里德里希.施耐德」,而少了中間識別猶太人身分的「以色列」之名,遭到救生員及其他泳客的羞辱(〈在游泳池〉)--對應1938年8月17日宣布的法令:有德國名字的猶太人,須加上「以色列」或「莎拉」的名字。

「我」加入反猶的隊伍闖進猶太學徒之家,拿著錘子和眾人一起瘋狂破壞家具,還為此感到自豪;冷靜下來後,卻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無比厭惡(〈集體迫害〉)--對應1938年11月9日至10日的「帝國水晶之夜」。

「我」帶著弗里德里希混進電影院,觀看醜化猶太人的電影《猶太人蘇斯》。不料,在檢驗身分時,弗里德里希遭驗票員識破,被趕出電影院(〈電影〉)--對應1938年11月12日實施的猶太人不准進入電影院、音樂會……等公共場所的規定。

「我」協助猶太人拉比穿針線,將一枚黃色星星縫到衣服上,使人容易識別猶太人身分--對應1941年納粹規定猶太人須佩戴「猶太之星」的政策……

隨著小說情節的推進,讀者可以見到:生活在德意志帝國的猶太人,他們的處境在緩慢惡化中;其緩慢的速度甚至連深受其害的猶太人,也沒有立即意識到。「我」的父親身為納粹黨員,曾以朋友身分奉勸弗里德里希的父親盡早帶家人離開德國,但他卻天真地以為情況會越來越好,堅決不走。直到妻子被暴民打死,自己不久後被逮捕,才後悔沒有聽進對方的建議。

弗里德里希:一個被消失的德國少年》的結尾無疑是悲劇,當讀者閱讀第一頁時已經預知弗里德里希一家人的下場。不過,小說並沒有隻字片語提到大屠殺,而是把焦點集中在大屠殺前十幾年的排猶政策的推展,是怎麼樣讓一段真摯的友誼變質?怎麼樣讓一個美滿的家庭破裂?怎麼樣讓一個原本樂觀開朗的少年變得膽怯陰鬱,最後以孤兒的身分,無助地倒在血泊中身亡?

所以,如果說納粹將猶太人集體處死,稱之為「大屠殺」的話;那麼納粹在大屠殺之前的前置作業,不妨稱之為「慢性屠殺」。慢性屠殺除了令猶太人如溫水煮青蛙般邁向死亡,也令其他德國人在潛移默化中,深化對猶太人的厭惡感,打從心底認同屠猶是改善國家現況的解方。

納粹的暴行距離今天的台灣,無論是空間上和時間上都相當遙遠,可是,種族歧視仍然存在於這塊土地。不久前,台中一中才爆發「烯環鈉事件」。或許有人認為學生的玩笑不必過分追究,但要是不立即扼止種族的歧見與惡意的話,誰能保證它們不會漸漸侵蝕到學生的意識裡或傳染擴散出去,造成社會的撕裂?

弗里德里希,八十年前被消失的德國少年,用他的死亡警告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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