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獸國 4-1 做燈的人

「晃」一如既往地忙碌著，為了即將到來的燈籠節。

工作的節奏檸岫逐漸適應了，她將日前仔細糊好並烘乾的燈籠一一做檢查，再交由阿杞和老闆繪製。這陣子她幾乎夜不能寐，她已不止一次看見老闆和老鼠溝通以及老鼠自己在交頭接耳，她該開口問嗎？但總覺得非危險和愚蠢，老闆可是等到晚上才悄悄出來的，這說明他並不想讓他們二人知道。

「阿杞，明天你幫我送一批燈籠到古奔，也記得經過汎托時把剩下的貨款拿回來。」

「知道了，老闆。我一個人去嗎？」

老闆想了幾秒後開口：「檸岫，妳願意跟阿杞一塊去嗎？我打算明天讓他帶妳熟悉一下靡獸國，接下來妳也要獨自送了。」老闆一邊說一邊把一鍋黑乎乎的晚餐端上桌。

「可以，老闆。」檸岫心想太好了，很快她就能找到梔子顛了。

阿杞心底不由得開心。

電視節目沒開了，三個人安靜地吃著，各懷心事。陰暗的靡獸國以溫和的灰色銜接白天與黑夜，人們總是渾然未覺夜晚來臨直至貓頭鷹路燈亮起，在「晃」附近都沒有貓頭鷹路燈，恍若缺少了點神的眷顧，被天色的改變偷走時間。

檸岫洗漱後便躺在床上了。隨著一天的勞累，她逐漸恍惚進入夢中，她看到這裡有晴朗的天空、豐沛的蔬果，所有人看起來笑容都很開朗，真誠且腳踏實地的勞動著，她對這裡感到很是熟悉，但遠方出現一隻巨大的黑色的怪獸，有著毛茸茸的翅膀和尖牙不斷逼近，農田迅速的枯萎、水源也變得骯髒，接著黑色的怪獸帶著其他怪獸過來了，怪獸開始吃人，她害怕的舉起雙手想抱住頭，她雙手抬起的那一瞬間從她的手裡發出一道強烈的光芒，怪獸因此受傷而發出慘叫，變得更齜牙裂嘴想要朝她飛去，那一瞬間她醒了。

她驚嚇地坐起身來視線剛好對上她房內的窗戶，看見竟然有黑色的小影子從窗戶的縫隙逃出，飛進暗夜的細雨中，她不禁聯想到自己方才的夢境，檸岫深感荒謬，她想大概是自己這陣子沒睡好再加上老闆的怪異舉動才讓她如此精神不濟。

她之前想到老闆的舉動，半夜都不敢再出去，但她此刻真的覺得太難受，她決定離開房間到門外坐著，吹吹冷風淋點雨也沒關係。她坐在滿是灰塵的門外階梯，慢慢地感覺清醒了一些，她聽到了阿杞的鼾聲和老闆的腳步聲，她該馬上溜進去嗎？不，這次她不想，她不怕老闆的責罵。

老闆的腳步聲越來越靠近她，好吧，她還是緊張了起來，老闆開口：「我可以坐下嗎？」

檸岫佯裝鎮靜地點點頭。高大黝黑又結實的老闆坐在纖細的檸岫旁，倆人看起來就像幼童和父親。

「妳叫…檸…？」

「我叫檸岫。」

「檸岫，我想告訴妳這片土地上的一些事情。第一件事，我叫格朗瓦旗，妳都叫我老闆，但是當阿杞不在時，妳可以稱呼我為格朗瓦旗。我是靡獸國的少數民族之一，雖然妳只有來時經過市中心，但我們曾經看過電視，妳應該看得出來我和市中心以及其他區域的人長得不一樣。」格朗瓦旗還是如往日一樣一臉嚴肅。

「是的，格朗瓦旗。」

格朗瓦旗笑了，很微弱但是很真實。

「這是我真正的名字，希望妳也能找回妳真正的名字。」

檸岫也誠懇地點點頭。

「很久以前靡獸國也是多雨，不過沒有像現在這麼繁榮，也沒有這麼多人戴著面具，那時的人們或許也稱不上快樂，但也沒有那麼虛假，至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也許等一切都揭曉後，妳會有機會知道。」

檸岫這次也一樣點點頭，但心裡卻覺得有些憂傷，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

「我和我的父親及爺爺，都是做燈的人，因為燈可以為人帶來光明，無論妳以後去到哪裡、做了什麼都不要忘記為別人帶來光明。」

檸岫一樣點點頭，她直視老闆的眼神非常的真誠，格朗瓦旗看著眼前這個女孩，更確定她不一般，他得好好教她如何保護自己，他看到食夢獸已經開始跑到他們店裡，就知道靡獸國的混亂即將揭起，他必須用委婉的方式讓她知道。

「這裡…靡獸國…是一個逐漸冰冷只剩科技與空殼的國家，在這樣的情況下，有時候我們得相信一些古老的存在，會為委靡的生命帶來一線生機，但每個存在都有善惡兩面，邪惡又古老的也會存在，像食夢獸。」

格朗瓦旗從口袋裡拿出幾顆香塔，說：「這個是我們古老部落的秘方，可以趕跑食夢獸。照理說牠們只會在市中心，而且也不敢這麼頻繁，但是當牠們到了我們遺窠時，市中心應該再一陣子也會有一些狀況了。」

檸岫一方面感到驚訝，一方面也感激他告訴自己。

「是你替我趕跑食夢獸的嗎？」檸岫問。

「不是，是妳自己。我是看到妳趕跑牠們的光芒，我才醒來的。但是，我現在還無法說這麼多。」格朗瓦旗說。

檸岫只是安靜地點頭。

「香塔可以放在床頭或是點燃，讓食夢獸遠離妳。也許以後有機會我再告訴妳製作的方法。這把竹刀給妳。」

檸岫正要收了下來時，格朗瓦旗將手往後收了一點並按下竹刀上的機關，小刀隨即從裡面伸出，再按了一下小刀收了進去，格朗瓦旗再一次遞給檸岫。

「試試看！」

檸岫按照老闆的吩咐，按下竹刀上的機關，一把尺寸雖小卻非常光亮、沒有一點繡斑的小刀隨即亮在她眼前，這次因為拿在自己手裡，她反覆地晃動它，刀片在月光地反射下亮的驚人，她看著如獸齒一般凌亂卻尖銳的刀鋒，以及刀片上刻著她看不懂的文字。

「上面的文字是『真實的獸，不屈不撓。』。」老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