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的雜誌時代
式微的杂志时代
- 2000
我从千禧年开始正式进入义务教育的学生生涯。那时候互联网都还没普及,闲暇时间除了玩过家家和看书,我最喜欢做的事是读杂志。小学时期非常爱看《童话世界》,编辑部就在西安,让我觉得非常亲切。虽然是儿童读物,但题材涉猎还蛮广泛的,很大程度上培养了我的阅读兴趣和阅读习惯。后来小升初语文考试时阅读理解文章的作者就是我在《童话世界》上很喜欢的一个作家,当时第一次感觉到买到潜力股的喜悦。近些年我很爱看科幻作品,有一位喜欢的青年作家,年龄和我相仿,我常想为什么差不多的年纪,别人对于科幻作品的理解那么深,掌控力这么强?后来才知道她是从小读《科幻世界》的,而我从小读《童话世界》。
因为我小学时期财务还不太自由(当然现在也没有很自由),除了《童话世界》,只能看家里大人买的《读者》,一般打开一本都是直接翻到34页的讽刺与幽默。到了小学高年级才会看文章的部分。《读者》大概是我的喜剧启蒙读物了。
- 2006
小学后期到初中,开始爱看一些“青春疼痛文学”的小说和杂志。《最小说》是从2006年试刊号开始看的,当时自觉得比《麻雀要革命》这种言情小说「高级」一点,虽然后来也成了提起会脸红的阅读黑历史,但谁又知道十几年后《五十度灰》也照样能大火,Emily in Paris今年也能风靡,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喜欢的那位青年科幻作家,中学时期每个月追的连载小说是《三体》,而我跟着杂志追过的连载小说是《小时代》。百家讲坛最火的时候也会买一些《百家讲坛》杂志,认真学习一些不知道哪里记载的野史。一些为了博眼球的文章会刻意写很多跟大众认知相反的观点,但历史这件事本来也说不清,大仲马讲的好,“历史是什么,不过是我用来挂小说的钉子。”初中有阅读课,那时候非常流行《格言》,《格言》每篇文章标题下面都会有一句看似很有哲理的话,类似于“灰尘无足轻重,却足以覆盖地球。”这类,我当时还专门拿小本子抄写这样的话,刻意背了很多,想用在作文里,直到现在我还能背出几句。后来过了很久,有一个专门形容这种话的词语,叫“心灵鸡汤”,现在已经是纯贬义词了。
- 2009
上了高中,小区里有间今日阅读,书非常少,但没事我就去逛。书架上一直有一本红色封皮的《蛙》,我纠结了好几年要不要买,每次都买了别的书,最后买无可买,我也实在不想看什么《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终于把《蛙》带回家。转年莫言就获了诺奖。我命中不止这一次,后来高中毕业去苏州玩,在书店随手买的《远山淡影》,是五年后的诺奖得主石黑一雄的处女作。那时候会看张悦然的《鲤》,但不是每期都看,她的杂志文学性会强一点。她的小说我也会看,我对她印象很好,她今年出了新书,我也立刻去读。当时也激动地也买了韩寒只出了一期就夭折的《独唱团》,那时候行业内稿费标准的是千字20-50元,韩寒作为主编,给出的千字千元的天价稿费,让我对他肃然起敬,停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随意扰乱市场价格(开玩笑)。
后来我又爱上数码产品,一度很想成为UI设计师,每期要看《数码世界》,看看又有什么奇形怪状的手机被发明出来,夏普的翻盖,索尼爱立信的滑盖,摩托罗拉的后空翻,黑莓的全键盘,我全部都喜欢,那时的课余爱好是对比各个手机的各种参数,没事爱往国美电器跑,那两年没少买手机。2010年,iPhone 4出来没多久,我在它和索爱X10里纠结了两天,果断选择了iPhone,因为当时觉得这一定会是一个划时代的产品。果然啊,智能手机时代的审美被iPhone垄断至今。苹果终结了一个时代,又开启了另一个时代。到现在我依然蛮爱数码产品的,但是买来买去都是苹果,参数虽然不断升级,但我总感觉买了个寂寞。今年看到一些三星华为的横向折叠屏,纵向折叠屏和LG Wing的横向滑盖,才恍惚让我有一种回到10年前的感觉。
图为LG WING,来自网络
- 2012
到了高三,课业压力越来越大了。前桌同学每期买《Vista看天下》,课间全班传阅,以作消遣,后来《看天下》出了副刊《锋绘》,是一个绘本,当时连载《鬼吹灯》漫画,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盗墓题材的作品 。买教辅书之余,偶尔我也会买买《第一财经周刊》,看到Facebook花10亿美元收购Instagram的新闻,那时候热爱尝试各种app的我已经使用Instagram很久了,但还不能领会这个调色软件的价值潜力在哪里,彼时微博也就刚刚兴起,我一高中生上哪懂得流量的重要性。
因为对画画也感兴趣,买过很多绘本杂志,后来出坑了,就把那些书打包在豆瓣上卖,卖给一位西安美院的我至今也不知道是小哥哥还是小姐姐的同好。当时快递也没那么发达,大冬天的晚上,晚自习前,天黑透了,TA从小寨坐公共汽车来北郊我们学校门口和我面交,TA人非常温柔,还送了我小礼物。我还清楚地记得面交那天,是我一个好朋友出国读书前,在教室上课的最后一天,我们几个好友正在教室给他小小送行,他送我他上课画的塞纳河,我把我收藏多年的精美笔记本全部送他。当时谁也不知道7年后我们会在温哥华步入婚姻,我心爱的笔记本们现在就躺在我的书架上。
摄于2012年,他送我的那幅画
我高中时还有过几次卖书的经验。买家是一个大学生,他用短信发他学校的地址来,我摊开家里的纸质西安地图,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学校已经在地图东南角之外了。但他很乐意坐两小时车来地图东北角的我家,抱走了我的一箱子青春疼痛文学。我姥姥去车站面交的,说是非常有礼貌的小伙子。因为对他建立了信任,后面几次卖书我都直接发短信给他,他也每次都照单全收,然后晃晃悠悠两小时来我家门口的公交站拿书。
再后来,微博崛起,纸媒式微,我读kindle的时间已经快超过纸质书了。那时候我唯一会买的杂志只剩时尚杂志了,虽然大学时期的我和时尚也并不沾边,通常不过是剪下杂志上可爱的日本模特做手帐。况且时尚杂志算纸媒吗?垃圾回收的时候都不能放在paper桶里。
2020年,在很多不同的平台,我们可以订阅各种不同的信息,微博,公众号,短视频,长视频,个人网站。到现在,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媒体了,我们滑入了一个信息量大但信息熵低的快消年代。我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看到一面玲琅满目的杂志墙了,上面每一本杂志我应该都想翻翻看。
潜意识里, 我常常觉得杂志没有书正式,没有书受益多。读完每本书我都会思考,有时还做笔记,但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复盘过这些年我读过的杂志。现在细细回想起来,今天的我所具有的很多特质和喜好,其实都可以在我的杂志阅读史里追根溯源。现在回看,也会有一种很多故事知道了结局再回看过程的感觉,这种心情可能就是某种程度上的「怀旧」。很感谢那一代杂志人,让我在单调的象牙塔里生活的时候,有更多和世界产生连结的机会,生活地没那么单调。
我非常怀念我的2G杂志时代。
公眾號:读书如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