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该搞一搞世界最大的电子迷信了
最近过得不太顺利?转发一条锦鲤就好了。最近很顺利?转发锦鲤也许可以更顺利。
或者旋转星球、发光猫咪、可爱鸭子、罕见彩虹……转发起来都有同等效果:厄运退散,好运到来。一般转发者也会自嘲一句“日常迷信”,但是这种迷信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一旦发过,隔个十天半月总需要再发一次。
在所有属于“日常迷信”的祈祷中,锦鲤是历史最“悠久”、“可信度”最高、接受度最广泛的“灵符”。连一路交好运的人,也会被冠以“锦鲤”称号,比如前几年从“创造101”出道的明星杨超越。
锦鲤从哪里来,它的魅力为何经久不衰?很多人看不起这场“网络狂欢”,却很少关注大量、真实的附着在锦鲤上的情感需求。
锦鲤变形记
锦鲤(Koi)是鲤鱼的一种。从生物学的意义上看,它起源于中国。据悉在公元前12世纪,中国就开始养殖鲤鱼。但在文化意义上,锦鲤完全是属于日本的“舶来品”,并逐渐成为日本地方民俗文化乃至传统国家文化的象征。
鲤鱼传到日本后,新泻县中越地区的山间有在水田里养殖鲤鱼的习惯。19世纪初的江户时代,新泻县不仅有黑鲤,还培育出了红鲤和白鲤,两者的后代又产生了更复杂的花纹。观赏性的鲤鱼逐渐出现。
1914年东京大正博览会上,新泻县展出了“变种鲤鱼”,一举拿下博览会银牌,连当时的皇太子裕仁亲王(昭和天皇)也大感兴趣。从此新泻县名声大噪,民众受了鼓舞,持续改良繁殖技术,培育出“大正三色”品种,这些鲤鱼开始有了“锦鲤”的名字。
“锦鲤”之名是二战后才普及和固定下来的。1952年,新泻县的鲤鱼养殖机构正式定名“新泻县锦鲤养殖渔业组合”。
到了20世纪六十七年代,锦鲤走出新泻县,走向全日本。“全日本锦鲤振兴会”这样的全国性机构出现了,还举办了第一届全日本综合锦鲤品评会,自此锦鲤又有“国鱼”之称。不能忽略的是,政治家田中角荣的家乡就是新泻,他参加选举的文化策略,也推高了锦鲤的知名度。
1970年的大阪世博会,会场里出现了日本特色的庭院,来自新泻、大阪、广岛的锦鲤在其中悠游嬉戏,成为“和风之美”的重要组成部分。
很快,锦鲤也向大熊猫一样走向了全球。一方面,日本各级政府将锦鲤当作外交赠品,一方面,海外的日本移民也开始成立爱好者团体,在民间扩大锦鲤的影响力。
随着关注者的增多,锦鲤的产业化发展了起来。锦鲤繁殖技术,既靠系统交配,也靠个人筛选,科学和经验缺一不可。甚至锦鲤繁育技术培训也成了热门课程,很多外国人远渡重洋来上课学艺。
品种多了,鉴赏也提上了日程。锦鲤的欣赏、品鉴和评价都有自己的体系。据悉有100种以上的锦鲤名称都有日本术语,评判的体型、色彩、图案等标准也往往由日本决定。
象征符号、养殖和鉴赏一起构成了日本的锦鲤文化。去年召开的东京奥运会,马术预选赛就设置了达摩、锦鲤、和服、太鼓等颇具和风的障碍物,这些人们耳熟能详的“日式”形象,已经国际范十足了。
出口转内销?
鲤鱼在中国本身就有“祥瑞”的内涵。孔子的儿子孔鲤,字伯鱼,也激励了不少知识分子对鲤鱼象征的品德加以肯定。“鲤鱼跳龙门”是民间最熟悉的图样,年画、刺绣、木雕、印染和剪纸上都十分常见,其背后暗示了“飞黄腾达”的美好愿望。
白白胖胖的小孩怀里抱着肥美的大红鲤鱼,也许是中国历史上销量最高的年画之一。除了象征发达,大红鲤鱼还意味着富庶和丰饶。在农业社会,能把小孩子和鲤鱼都养得胖胖的,一定是丰年无疑了。
传统的园林里,庭院水系也少不了黑鲤鱼和红鲤鱼的身影。不过,在20世纪九十年代之后,一些公园和园林里,鲤鱼逐渐被锦鲤替代。
日本锦鲤的兴盛,最先影响了经济较为发达的珠三角和长三角地区。一些地方政府希望借此提振经济,也有意识推动锦鲤产业的发展。像广东的顺德、中山、江门,都有锦鲤繁育基地,江门还被中国渔业协会评为“中国锦鲤之乡”。
对于中国人来说,接受日本锦鲤并不难,毕竟鲤鱼和鲤鱼代表的“吉祥”意义“自古有之”,二者文化上的亲缘性难以否认。虽然日本并不将锦鲤视为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和茶道有些类似),但中国人有意识地认为锦鲤起源于“中国文化”,有时也会对其进行一些“本土化”的建构,比如品鉴时采取某种“中国文化”标准。
前几年,锦鲤的投资属性相当惊人。一条锦鲤上百万的新闻不时传出。企业家、投资家等经常为其一掷千金,锦鲤和名人字画、古董古玩等艺术品一起登上大雅之堂。作为投资品的锦鲤,其品鉴是完全依照日本制定的标准的。
锦鲤在中国成为互联网迷因(memes),最早出现在2013年的微博。2013年7月,一位名为“锦鲤大王”的大V账号发出第一条微博,说“关注并转锦鲤图者一个月内必有好事发生”。该条微博不到一年被转载了90多万次。
在那之后,转发锦鲤求好运的祈祷再没有停止过。虽然网友们配图不太一样,有人配日本锦鲤,有人配中国鲤鱼,还有人发杨超越——“人形锦鲤”,到后面锦鲤完全抽象化了:是中国还是日本锦鲤不重要,图中有没有锦鲤都一样,猫咪、小狗、鸭子、大鹅都可以,反正图的就是一个“好运连连”。
人人都是锦鲤青年
日常迷信是生活的一部分。有锦鲤,就用锦鲤。没有锦鲤,也要创造锦鲤——十几年前网友们还拜过从综艺选秀节目“超级女声”出道的李宇春,“信春哥,不挂科”。
有研究者对参与微博“锦鲤”话题的用户进行调查,其中87%以上的用户年龄段在12—34岁之间。“锦鲤青年”一般都会长期且不定期地转发“锦鲤”,促成了经久不衰的互联网“锦鲤祈愿”文化模式。
锦鲤青年的“祈愿”模式大体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当下有某种急需达成的目标,比如考试、求职、恋爱等需要“好结果”,是奋斗后的期待;一种是近期情绪不佳,倒霉事情太多,迫切需要天降神力“转运”,是无可奈何的盼望;一种是从众心理,大家发我也发一下,求好运总不会吃亏。
无论是努力过,还是用不上力,还是凑个热闹,“锦鲤祈愿”最典型的作用就是“安慰剂”,尽管物理或者生理层面无效,但是心理上的安慰作用是明显的,可以缓解现实带来的紧张和焦虑。
可以说,情感关怀,是“锦鲤祈愿”的首要功能。一般转发者都会配有文字说明自己的目标、理想和愿望,这些文字和现实生活关系非常密切,基本上都是衣食住行,极少数人或者没有人会祈求世界和平之类比较“遥远”的事情。琐细的小事,构成了普通人的日常,也困扰着普通人的心灵,因此,针对“日常”的“迷信”行为,就是靠“锦鲤”的神力来解决最切身的问题。
另外,“锦鲤祈愿”是发布在网络公共空间的表达,具有公开性,人人可见。这种参与性的表达,既建构了祈愿者的身份,也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自我认同,先形塑出自我激励、自我彰显的“个性”,同时具有“刷存在感”和“我正在努力”的对自我的正向肯定。
除此之外,“锦鲤”形象的必然出现,也属于拜神的“仪式感”。这种意味着超自然力量的“神”,和过去传统崇拜不同的是仅出现在平面的互联网空间中,技术使神灵不再高高在上,而是成了可以随时更改、替换的表情包——让祈愿者既满足了仪式感,又消解了神的神圣性。
神的神圣性消解后,过去存在的“禁忌”或者说壁垒也随之消失了。俗话说“许愿不还,头痛三年”,是有很大威慑性的,传统的拜神需要虔诚、许愿、上香火、还愿等一系列“交易成本”,而如今的锦鲤祈愿不存在这样的规训,只保留了符号,取消了“惩罚”,门槛大大降低,因此,这种赛博拜神行动当然也就人人皆可参与了。
疫情后的第三年,世界依然充满了不确定性,股市还在波动,油价还在上涨,新的病毒变种还在增加。每个人都希望多一点小确幸,“电子迷信”当然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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