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下恆河》:小溪般的文筆
還沒有讀過艾瑞克・紐比(Eric Newby) 的任何一本書之前,不幸的是,我就已經錯把一句他引用的句子當成了他的話。
那句話就是被我放在我的舊部落格當作箴言一樣的:“Never Retreat, Never explain. Get it done and let them howl.”(中文:別退卻,別解釋。把事做成,笑吠由他。)
由於疏忽讓我以為這是紐比講的話,其實這是另一個英國人,19 世紀學者 Benjamin Jowett 的格言。只不過紐比在編《旅行家故事集》(A Book of Traveller’s Tales, 1985) 時引用了而已。
我跟紐比之間的關聯是由錯誤所引起的一場美麗相遇。
讀完他的《千里下恆河》(Slowly Down the Ganges) 時,我想這到底是一本什麼樣的書,怎麼會完全找不到形容詞。要說好看,是真的好看。但要說出它的特色卻不容易。
有一種:「喔,原來這就是紐比的書呀!」這樣的感覺。
紐比的人生經歷非常精采,從事過時尚、出版與媒體旅遊主編等職業。出版過多本旅行書藉的他,是一個真正的冒險家與旅行家。或許就是因為先看過他的生平介紹,才導致我對他的文風產生了錯誤的聯想。以為像他這樣歷經冒險犯難的人的文筆,應如滔滔大浪才對。怎麼也想不到,竟是一種小溪涓涓細流的溫和。
《千里下恆河》就是這樣的一本書,以小溪般的風格,細細、穩穩、耐心地描繪了紐比跟老婆萬坦,從恆河上游的哈爾德瓦(Hardwar) 靠著一艘小船(偶爾換火車跟巴士)旅行到恆河出海口加爾各答的點點滴滴。
奈波爾《幽暗國度》裡的印度,如果說是讓人見到了印度可笑可悲的那一面,那麼藤原新也《印度放浪》裡的印度就彰顯了印度母親般的包容。但前兩者所給人的感受都不適用於紐比的《千里下恆河》。
《千里下恆河》給人更為中性的感覺,印度的好壞都照單全收,並一一描述出來。書中描繪印度宗教的章節,不會讓人感受到印度教的偉大或迷信。關於印度千百年來的種性階級的書寫,也不會讓人產生憐憫或唾棄。那些分散在恆河千百個河階上焚燒的屍體也一樣,既不會讓人噁心,也不會讓人覺悟。
那些一路沿著恆河而下,時不時就流過紐比船邊的殘缺浮屍,跟被拋棄在河裡的寶特瓶一般,既引不起特別關注,也沒有產生任何不適。紐比跟萬坦像印度人一樣喝恆河裡的水,吃恆河裡抓來的魚,在恆河裡洗澡,在恆河邊睡覺。
由於整本書都以平穩的語調進行,要從書中挑出一個特別的片段十分困難(也可以說無處不精彩),就像要在一條平緩的溪流中找一個從高處落下的瀑布一般,幾乎不可能。
對我來說,這是一本十分含蓄的書。書中行文有一種如《英國衛報》所說的「難以形容的韻味」。換成我的說法就是一種英國人的含蓄幽默。
舉個例子來說,中途萬坦一次吃壞了肚子,每五分鐘,巴士每停一站她都得匆匆跑去拉肚子。夜裡也得紐比摻扶才能跨過長長的火車月台去找廁所。老公去找船時,肚子痛的她還得看守行李。同一時間,他們還被友人拋棄,種種不幸一起發生,但在描寫此事件的段落裡,卻不見語氣有特別起伏。
有的僅是當他們因搬行李拖延到巴士的發車時間,被司機狂按喇叭催促時,萬坦說了:「他一定是坐在那該死的喇叭上。」這樣不痛不癢的抱怨而已。
《千里下恆河》所呈現的是另一種旅行書寫的風格,彷如用文字 GoPro 記錄了作者在路上所發生的一切,卻不加入強烈的字幕與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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