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保衛戰-41】戰車三連衛戍南京紀實(何嘉兆 時任裝甲兵團戰車營第三連連部摩托偵察班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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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方山,是國民黨最年輕的戰車部隊——交輜學校戰車教導營的訓練基地。教育長徐庭瑤,營長彭克定,學兵連連長趙鵠振。一九三七年春,我在該連任第一排排長。

  一九三七年四月,交輜學校戰車教導營改編為陸軍裝甲兵團,團長杜聿明。我所在的連為戰車第三連,連長趙鵠振,我任連部摩托偵察班班長。連的戰鬥編制是:連部(指揮車兩輛),偵察班(摩托車十二輛),三個戰車排(每排五輛戰車),一個補給排(汽車十輛)。全連由十七輛德國“克芬伯”式五噸重的並列雙機槍的新戰車和十二輛“春達浦”二輪,三輪摩托車裝備組成。在杜聿明團長親自督練和嚴格要求下,戰三連已成為支援步兵戰鬥,抗擊日軍的一隻強大的突擊力量。偵察班的主要任務是偵察,搜索與聯絡。

  上海淪陷後,日本侵略軍向首都南京進迫。裝甲兵團其他營連奉命向湖南湘潭撤退,我們戰三連奉命衛戍南京。於十一月廿日,由方山遷到城內丁家橋原交輜學校,並夜以繼日的做好了戰鬥準備。

  十一月下旬起,日機隊南京城郊空襲頻繁。在明故宮機場,只停有幾架蘇聯空軍志願隊的飛機,保衛南京領空。

  十二月四日,指揮部命令,戰三連和裝甲兵團戰防砲營一個排(兩門三七戰防砲)編為南京衛戍司令部直屬戰炮分隊。戰三連由連長趙鵠振指揮。戰防砲排,由該營張營附指揮。必要時,加強戰三連作戰。當晚,指揮部命令戰三連速派戰車一排,支援友軍圍殲竄犯淳化之敵後,即在該地警戒待命。趙連長奉命後,即派戰一排和偵察小組(兩輛摩托車)去完成任務。戰一排錢紹江排長和排附王承德即率領該排到達預定的戰車待機陣地。於五時拂曉前,按規定信號,從出發陣地衝擊前進,支援友軍圍殲淳化之敵,遂在該鎮附近警戒待命。偵察小組完成任務後調回連部。是役戰車被敵擊壞三輛,汽車一輛,排附王承德,老班長於振江等四人壯烈犧牲。日軍被戰車撞碾死傷約四十餘人。

  十二月五日下午,我奉命率領偵察班,沿京杭國道(寧杭公路)向句容方面偵察搜索,未發現任何敵情,只見到我方一些零星部隊往後撤。六日夜十一時許,劉指揮官命令戰三連支援第三十六師補充團,進攻棲霞山麓和興隆鎮東北方面高地日軍。爾後在麒麟門附近待機陣地。戰防砲排配置在麒麟門公路兩側佔領陣地。連長即命令我去第三十六師補充團張團長處進行聯絡。我於深夜十二時返回,向他報告:(1)明(七)日拂曉前進入戰車出發陣地,按信號衝擊前進,支援補充團圍殲興隆鎮東北高地日軍;(2)該團新兵多,未受過射擊和投彈訓練;(3)全團缺員多,武器裝備不齊全,等等。連長聽完後,叫我一同去查哨。

  十二月七日拂曉,按協同規定信號,發起衝擊前進,支援補充團圍殲了興隆鎮東北高地日軍後,仍回到出發陣地待命。在返回途中,第二排有一輛戰車,在田埂轉彎時主導輪出了故障。我請求張團長派兵掩護搶修,他說:“我團奉命另有任務,即將撤退,不能掩護。“我們在敵機俯衝轟炸下,將車搶修好,開回出發陣地。這時參加淳北戰鬥的錢排長已回來,向連長報告淳化作戰人員傷亡及車輛損壞情況,其餘人員車輛已回丁家橋待命連長聞後,至為憂傷!下午五時,連長命我寫作戰日記,同時又命令歐陽連附和錢排長立即去下關找渡輪,為撤退做準備。兩人一去不回,連長則坐立不安,然後對我們說:“你們三人在此指揮,我再去下關看看。“他也是一去不復返。這時南京外圍戰越打越烈。我們三人商議決定,將戰車後撤到麒麟門待機陣地。郭,蔣二排長叫我馬上進城指示。

  我在上海路一幢小洋房內找到了劉介輝指揮,他正在烤火喝茶。我向他報告後,他同意撤到麒麟門附近待命。我立即開車返回,車抵中山門時,守城門的排長令我停車,並告知:”馬上要在公路上埋設地雷,你們戰車要迅速撤回城裡。“我又開車飛快折回請示,只見爐火正旺,茶水還在冒氣,就是找不到劉介輝。怎麼辦?時間不等人!我又快速返回中山門說明情況,得到教導總隊工兵指揮官同意,限我們戰炮分隊在深夜一時前,必須撤回城裡。我們連就這樣撤回城裡丁家橋交輜學校內。

  十二月八日起,日軍開始向南京多處城廓陣地進攻,南京城郊已被日軍三面圍攻中。除挹江門外,其他城門均緊閉,並以多層沙袋加固工事,各守城部隊均嚴陣以待。

  九日晨,我們將連部由丁家橋交輜學校遷到衛戍司令部(在鐵道部)對面的交通部,這樣便於聯繫。戰炮營張營副就成為我們戰炮分隊與衛戍司令部的聯絡官。下午奉司令部命令:派戰車兩輛在衛戍司令部附近加強警衛,並派摩托車在主要街道巡邏。其餘三排戰車分別在明故宮機場,中華門內和交通部待命。全連部署完畢已是午夜了。整天空襲警報,敵機對上新河中央廣播電台等地頻繁轟炸,城內也能聽到稀疏的槍砲聲,城內氣氛較前緊張,商店大部分停止營業,老百姓都逃往山西路的難民區。昔日秦淮河畔,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今日行人稀少冷冷清清。在燈火管制下,入夜全城漆黑,像一座死城。

  十日晨,馬群上空,日軍偵察氣球高高升起,敵人氣焰十分囂張。因無飛機,衛戍部隊只有望球興嘆,徒喚奈何!中午左右,城郊附近槍砲聲不斷,郊外有幾處濃煙升空。

  十日,雨花台曾一度失守,中華門附近房屋多處被敵炮擊中起火。中華門沿街排放很多圓木,防敵騎兵突入城內,我戰三排戰車做好巷戰準備,嚴陣以待。水西門等處,戰鬥也很激烈,槍砲聲晝夜未停,爆炸聲響徹全城,戰鬥達到最高峰。城內人心惶惶,不知所措。據說第一五六師李江部隊在深夜經常從同濟門陰溝出擊,夜襲日軍。明故宮機場附近的光華門,整天處於敵砲火轟炸之下。日軍於夜裡從城門外層沙袋缺口處爬入,防守該處的教導總隊某團,發現敵人後,在我連五輛戰車支援協同下,奮起反擊,將衝進的日軍殲滅,復將光華門城門洞以沙袋堵塞加固。

  十一日,奉命去三條巷第一五六師師部聯繫如何支援該師準備巷戰事宜。途中,遇到憲兵司令部摩托車排排長李孔瓊同學,他對我說:“我馬上向武漢撤退,谷正倫司令等早已走了。我給你廿元錢,準備將來用。”說完,就飛快開車走了。我去第一五六師師部向李江師長報告後,他同意我連的建議,並指示我要經常和他聯繫。

  十二日,除挹江門外,南京城周圍槍砲聲整天不停,戰鬥異常激烈。光華門,中華門等處房屋多處大火,濃煙蔽天。中午時一發砲彈落到福昌飯店門前,當即炸毀小轎車一輛,死傷數人,在電線上還掛有死者的肢體衣服等。午後,第三十六師通信連連長任輔同學,在撤退前,將多餘的酒菜送給我,從而飽餐了一頓。因為這幾天實在太累,就靠在椅上睡著了。我被“撤退了!撤退了!”的喊聲驚醒。張營附告知:衛戍司令長官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十二日黃昏,我去三條巷第一五六師師部向李江師長請示時,他正給教導總隊桂永清打電話,怎麼也打不通,他滿面怒容,將電話機用力一摔,邊罵邊對我說:”老弟,完了!戰車不用了,你們開回去吧!“我又去通知戰三排郭上岩排長從中華門撤回交通部待命。這時通向挹江門的馬路上擠滿了警察,傷兵和零散部隊,準備向下關撤退。衛戍司令部已是人去樓空,紙屑滿地。我們鑒於情況緊急,遂決定立即撤到下關。出挹江門時,遭到第三十六師守城門士兵鳴槍阻止。在張營附指揮下,我們開車衝出了挹江門。後面的人群也隨車隊衝出了城門。戰三排被阻在中華門的最後一輛戰車,也隨人群後面,從被擠倒踩死的人身上通過衝出挹江門。

  戰車在濃煙火海中到達下關江邊海軍碼頭附近。江邊沒有渡船,車輛裝備及全連弟兄如何過江?我們焦急萬分,等了好久,我建議分頭去找船。我先奔向上游輪渡,只見停有一小火輪,船上架著兩挺重機槍,警衛十分森嚴。我回答了口令,前去聯繫。報告這是為唐司令長官準備的,“誰也不准上!”我返回向張營附報告後,他命令將戰車上的瞄準鏡,機槍,話報機等卸下;兩人負責準備用汽車輪胎,木板等扎木排渡江;同時令我再去找船,如找到船,即鳴槍為號。我即帶班長馮道海,士兵陶藝六,鄧威,屈成孝(又名世滄)等,向海軍碼頭下游方向走去。不遠處發現有兩名警察劃著一隻木船靠岸,我即上前打聽,得知是來接警察所蔡所長的。我即鳴槍發出信號,郭,蔣兩排長和部分士兵奔向前去,奪下船隻渡江逃生。船行江心,聞有多架敵機飛向下關江邊轟炸。隨後,江邊火光沖天,爆炸聲和人群慘叫聲,響徹夜空。我們對此均十分悲憤!木船順流疾馳而下,在靠近北岸時,江防部隊用機槍向我們射擊。我下船踩著沒膝的淤泥,涉水走上岸,到了浦口車站,才知他們是胡宗南第一師的部隊。據江防連長告知:“七日晚,已有日軍冒充我軍傷兵渡江,現正在鐵路以西與我軍激戰中,你們趕快沿鐵路向北走比較安全。”我們即向北走,於十三日晨到達孝義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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