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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北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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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出国以后才意识到的事

樊北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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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全部的困难了吗?”瓦伦蒂娜笑嘻嘻地看着我,眼神比布兰德湖水还要清澈,瞬间驱散了我眉峰间的云雾。

根据丹麦的法律,退租申请需要提前三个月提交,一切问题忽然都被“前置”了,明明我才来了一个月,却要开始为离开的问题发愁。漫长的寒假把行李寄存在哪,成了我目前最大的困难。留在丹麦吗?当然也可以,但是相当于花高价给行李“租”了一间屋子,况且kolding也不是什么交通要道,我到时还要特意拐回来取;随身携带呢?显然行不通的,28寸的行李是累赘不说,坐飞机还要额外购买高价行李票。更何况欧洲都是石板路啊,这里显然是“背包客”的天堂;在新的国家提前租好房子呢?找了好几家,结果却不理想。要么要严格的入住年龄限制,要么租期都是固定的,统统只能从二月份开始……方案想了无数个,每一个却都像刚点燃就被迅速摁灭的香烟,云雾缭绕了半天,脑海里只剩下一烟灰缸的烟屁股。

但是对于我而言,请人帮忙同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直以来我接受到的教育都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求人不如求己……所以瓦伦蒂娜一定不会理解,为了向她求助,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文化真是奇妙的显影剂,明明大家都穿Levis,戴Rayban,吃pizza,却会在对待某些具体问题的看法上,立竿见影地显现出彼此间的差异。我一边想着是否要告诉瓦伦蒂娜我愿意为寄存付费,一边又开始焦虑她是否觉得谈钱是一种冒犯。到底怎么样做才是不“见外”的呢?那些我在规训过后习得的行事方式,来到这里忽然又行不通了。

可我明明曾是那样的游刃有余。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想这太添麻烦了。”

“不用担心,我有一间‘大’房子。”

瓦伦蒂娜开起了玩笑,又一次替我解了围。现在,我眉峰间的云雾又回来了,这次连起的却是斯洛文尼亚壮阔的山峦。

上次向琳娜借自行车也是,如果不是她的室友鼓励我,我可能就放弃了。自行车是私人物品,开口说借,实在太添麻烦。可能我也不具有代表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传统文化传递出的强烈的“自我约束”的价值观在我这里显现的淋漓尽致,我不知道它是瑰宝还是糟粕,但和不同人群相处的经历给了我机会重新审视它。

没想到我刚发出信息,琳娜就欣然同意了,同时还热情地告诉我头盔和鞍包的位置,方便我需要时随时找到它。后来琳娜出游,还主动把自行车钥匙留给了我,让我既开心,又不好意思。于是想本着“礼尚往来”的处事原则,在还钥匙的时候一并送给了她一个小徽章。“it's unnecessary”她笑着说,着实让人意外。有一点可以肯定:每天的跨文化观察是在是截至目前我最有获得感的部分。

有一天和同学聊天。我夸她很自律,从她反馈出的表情来看,似乎并不认为这是一个积极的词汇。为什么呢?我不甘心地追问,原来在她看来自律反而是不够人性的。人们为什么要限制自己呢?人应该符合自己的天性。

所以自律真的会给人自由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自由?我们在认同某一句话的同时,是否也交出了评判自我的权力。“我”可以只是“我”吗?我们是否可以不再活成某一种大家普遍期待的样子?我想得有些头痛,却也的确在不断拓宽自己思维的疆界。

本来,我就是一个性格很浓烈的人,如今活得棱角越发分明,每天都有很纯粹的直截了当、很简单的快乐和很果断的拒绝。

豁,仿佛若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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