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瘋日旅卻可能不知道的日旅史 | 日光篇(二)
在「大家瘋日旅卻可能不知道的日旅史 | 櫻花篇 (一)」裡,曾提及的英國駐日外交官薩道義(Ernest Mason Satow),自1860年代來日,此後無論工作、學術、家庭、交遊與旅行史,與日本這個國家情牽無盡。
薩道義除了是除了是櫻花控之外,也對日光之旅情有獨鍾。
根據九州工業大學教授Ian Ruxton,長年針對薩道義的日記、書信、遊記等文本進行的追索,薩道義在1872年,與友人、僕從和寵物狗初訪日光,至1880年已有四訪的紀錄。
薩道義初履日光之後,寫下了〈Travel in the Interior: Yedo to Nikko and Back〉一文,當時在橫濱發行的英字報紙Japan Weekly Mail,分數次刊載了這篇日光初體驗旅記。1875年,這篇旅記以小冊子的形式,更名為〈A Guide Book to Nikko〉發行,是英語世界第一本問世的日光旅行指南。
1884年,由英國大手旅行指南出版社John Murray所發行的《A Handbook for Travellers Central and Northern Japan》第二版,擁有豐富全日本走透透經驗的薩道義,也是編寫者之一。這一年,他還在曼谷駐英公使館任職,駐暹羅期間,亦曾趁兩度返日的機會,前往日光旅行。
印刷Handbook for Traveller系列指南文本的John Murray出版社,堪稱為兩百年前的Lonely Planet,差別在於John Murray旅行指南所設定的受眾,並非現今的所謂的背包客。這部日本中北部旅行指南裡,所收錄的〈Nikko and Neighbourhood〉,不消說是薩道義總結1870至1880年代,多次旅行日光的經驗總結。
以交通、住宿而言,薩道義在指南當中,詳細羅列了日光與東京,在鐵路開通之前的行宿資訊、道里遠近與旅費,當然也包括在日光篇(一)裡提到的王韜與博兒,所涉足過的部分旅路。以東京為起點之外,還提供讀者從宇都宮等地前往日光的住行資訊。
薩道義編寫的日本旅行指南,尚不只日光一地,以後再來談。
19世紀末的最後幾年,薩道義升任駐日特命全權公使,再度回到日本,他在1895年7月末上陸抵日,8月中旬即奔向日光避暑;而1900年卸任離日的不久之前,他仍把握機會在日光短暫停留。
作為特命全權公使的薩道義,是否有因為此前轉任烏拉圭與摩洛哥期間難以來日,「返鄉」之後抱持著「看我還不把你玩爆」的想法?可以知道的是,他此時的日光之旅,前前後後總計高達30多次,每回停留時間,從3、4日到7周不等。
1885年,當時最大的私鐵公司「日本鉄道会社」所營運的上野和宇都宮之間的路段開始通車,是首都通往日光方面最早的鐵道,1890年,日鐵又將之延伸到日光,這就是現今JR宇都宮線與日光線的前身。
至於當代眾多日旅達人所熟知,以淺草為起始,由東武鐵道所營運的東武日光線,在20世紀前還沒出生。
較之1870年代,薩道義在公使任期內,能夠如此頻繁旅行日光,公餘之際有短天期的停留,無非是發簍到了移動工具的革新,鐵路逐漸串接起東京與日光之間,更為快速便捷的交通。
薩道義在1886年那次從曼谷來日的「返鄉之旅」,就已搭乘過一年前才剛通車至宇都宮的鐵道。而翻閱他在特命公使期間的日記,往返東京與日光之間的旅程,幾乎已全程用鐵道移動。以1898年為例,他在7月23日11時初從日光車站出發,停靠大宮站時,與友人稍事會面,回到東京約為傍晚17時左右,還能再來個飯局並接見訪客。
過去從東京出發,無論陸路乘車和內河航運,單程皆須需耗二至三日不等,由於鐵道線的漸次開業,在1890年代,移動時間已短縮為單程5至6小時。與此同時,外國人在日本的旅行限制全面解除,此後藉鐵道之便來訪日光的外客更源源不絕,與1870、80年代相比,呈現10多倍以上的增長。
不過,直到明治末年,大批來訪日光的外國人,還是以長期居留日本的歐美人士為大宗,部分則是受惠於國際航路與歐美旅遊業整備下,從事環球旅行,在19世紀被稱為Globe Trotter的西洋旅行家們。(Globe Trotter目前是英國的奢華行李箱品牌名稱)
從薩道義的日記中可以見到,他總是與三五外籍友人往返於東京與日光之間,在當地也不時偶遇,或在前往中禪寺湖途中,沿途拜訪每個旅館內正在下榻的朋友,大部分為歐美駐日的外交、商界或宣教界的要人。1895年秋季,他與友人在日光,還曾經與再度來日的博兒打過照面。
而1897年,搭乘加拿大太平洋鐵路公司(Canadian Pacific Railway)營運的豪華客輪來日的美國女性旅行家Louise M. Williams,在其走遍關東關西各地的旅途中,亦不忘前往日光來個十日遊。
此外,伴隨甲午、日俄與庚子後,清國朝野鼓吹赴日遊學、遊歷的契機之下,大批官僚、知識人紛紛東渡,考察關東、關西各處的政府機構、各級學校與工商實業,這些人當中,亦有少數趁東渡遊歷的機會造訪日光。例如日後與張伯苓創設天津南開學校的嚴修,在袁世凱邀請其擔任直隸省學務任內赴日考察教育,曾造訪日光四天三夜。
訪客伴隨鐵道之便的激增,日光也進入了新一波旅宿業的開設熱潮。維新之後因為寄付銳減而沒落的東照宮周邊寺社群,為了開利源,將過去來此修道僧人所居住的宿泊空間,出租給外國人,多少補貼一點收入。
例如美國聖公會在築地所開設的立教學校(現今池袋立教大學的前身),擔任第二代校長的James McDonald Gardiner,每年夏天都帶著妻小前往名為「安養院」的寺廟(不是現在的那種長照院所)長住一段日子。
現代飯店也在日光如雨後春筍般,一間一間的出現。現今的世界遺產二社一寺周邊,像是1889年日光ホテル,與1891年新井ホテル先後開業。而原本離這裡還有段距離,曾經接待過博兒的金谷カテッジイン,也在1893年從原址移轉,遷至神橋附近,不久之後更名為金谷ホテル。
此外,中禪寺湖畔在1894年亦開設了夏季限定,以外國人為主要客群的湖畔飯店(レーキサイドホテル,後更名為日光レークサイドホテル,2016年結束營業)。
而明治中葉至昭和初期,中禪寺湖畔除了飯店,更林立著國內外政商要人,與各國公使館的別墅。例如過去與幕末志士五代友厚、坂本龍馬關係匪淺,為倒幕勢力提供軍火的蘇格蘭商人格拉巴(Thomas Blake Glover),在結束長崎的商會業務之後,1893年來到日光中禪寺湖畔自建別墅,在這裡Long Stay。
而自從薩道義1896年在中禪寺最先建設了公使別墅,至1920年代,湖畔共計有數十棟公使別墅,有些是公使自費購地興建,有些則是由日本財閥出資,無論哪一種,為了蓋別墅需要向在地人購買大片土地,也導致了日光地價上漲。
中禪寺湖在夏季成為外交官與政府要人雲集的旅遊勝地,甚至還被日本的外務省還被戲稱「在夏天就會搬到日光」(夏は外務省が日光に移る)。
旅居日本的歐美人士,對中禪寺湖情有獨鍾,並非無因。日光因鐵道開通而更為世俗化,車站與東照宮周邊景點總是遊人如織,他們開始嫌棄此處的喧囂,將目光轉往位於奧日光的中禪寺湖周邊。
過去通往中禪寺湖的坂道,是屬於二荒山神社的聖域之徑,女人與牛馬都無法進入,1870年代解禁之後,人群雖已能自由往來,但道途險阻不便的問題仍然存在。交通不便遊跡罕至,加以地勢較高,中禪寺湖畔對旅日的歐美人群而言,更為清幽且涼爽,遂成為他們從事日常休憩與避暑生活的淨土。
1900的第一個十年,有機會來到日光的清國知識人,在此遊覽湖光山色間的旅行視線,較之前一個世紀來訪日光的王韜,又呈現了不同的轉變。而歐美人群在日光從事的休旅生活,也潛移默化的影響了日後此地的遊覽模式。進入20世紀,日中兩國先後開始在東亞發展自己的旅遊業,日光又有哪些變化,並促使了哪些人來訪日光呢?
想知道的話,再等我寫出下一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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