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

前幾天回家，看到爸爸坐在床上，我過去握著他的手，跟他打招呼。然後抱起L，要L跟爺爺打招呼。

爸爸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媽媽說，他現在幾乎看不見東西了。

然後媽媽問他記不記得我是誰？

我跟我爸的感情一直不好。

小的時候，常常看著他跟我媽打架，還有一次吃飯時數落我外公，被大舅舅抓起頭去撞牆，送醫院縫了七針。

一直覺得我爸根本就是高學歷的流氓，有一次跟阿姨聊起，她笑著說，「妳都誤會妳爸了。」

原來，脾氣差的是我媽，先罵人、動手的都是她，我爸都是自衛才動手的。

但是我爸就是那種不訴苦、不多說這些的人，所以我就一直以為被安慰的媽媽是受害者。

爸爸生病已經20年了，最近這兩、三年退化的速度很快。從不會走路到完全臥床、從說話結巴到幾乎不會說話、從看不清楚到幾乎全盲、從偶爾交錯名字到完全不記得⋯

媽媽從自己照顧到請了外籍看護，然後看護回去結婚，媽媽又自己照顧了。

問她為什麼不送養老院，這樣她也輕鬆。

媽媽總說人家照顧不好，妳爸脾氣不好，晚上會做惡夢，我沒有陪在他身邊，他會害怕⋯

我一直不能理解這樣的感情，如果有一天A也這樣了，我是否也會像我媽媽一樣，任勞任怨的照顧著這個老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