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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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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斐那的故事(十)

碧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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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

马车上

新一季的歌剧院首映散了场,但斐那板着脸往马车上走,并不回头看特玛赛男爵和玛克辛侯爵。今晚上特雷斯托公爵破天荒亲自接公爵夫人回家,玛克辛落了单,便自顾来特玛赛这边的包厢里坐着,不知他哪来那么多话,散了场也不走,还要搭她们的马车回去。但斐那讨厌姐姐,也看不上她那只知道找女人要钱的情人,本来特玛赛最近莫名冷淡下来,她想借着出来看戏好好儿同他说些话,偏又被扰了一晚,恼的她手里紧紧捏着手套匣,不顾桃木盒子的棱角抵得掌心发痛。

特玛赛和但斐那对面坐了,手驻着下巴,心里只是不耐烦。玛克辛最后上车,左右扫了一眼便挨着夫人边坐下,笑道:“小两口怎么着,一晚上闹别扭还不够?我来当个和事佬。纽沁根夫人,这么好看的戏,又有全巴黎最神气的小伙子陪在身边,您怎么还闷闷不乐的呢?”

但斐那赌气扭过头不说话。特玛赛往远离但斐那的一边挪挪身子,掀开马车窗里的帘子,嘴里倒是笑着的语气:“得了,玛克辛,你这是夸你自己呢。”自从特奥伯冷夫人有一次与他说了许多关于男女感情的看法,他心里对但斐那的那点儿猜忌就越来越深。每次见面时瞧着她言笑殷殷,总不见得都是装的,可她一提到要买花儿买首饰,或者要他打发裁缝铺子,他便忍不住想起特奥伯冷夫人的话:“一个女人若是真爱你,她心里一定都是关于你的事,一定不会反过来缠着你给她找钱。只有烟花女子才会边躺在男人怀里作娇作痴,边把法郎和金币挂在嘴边。”可他无法对奥伯冷夫人说他的疑惑,欢场上的人他见得多,男女间的游戏他也谙熟,但斐那是他一手开发,这绝不可能做得了假,厮磨的时候她望着他简直痴迷,眼睛里滴得下水来,他打赌那当儿她脑子里全是浆糊,连自己的名字都能忘记。不,他不信但斐那是装致的样儿哄他,也不信她是为了得钱才想和他来往。可话又说回来,毕竟她的确是不一样些,别的夫人小姐们从不曾这样理所当然地把手伸进他的钱袋,行动就要他会账,好像他给了自己的心,他的钱也就顺着欢好时的情潮涌动变成了她的一部分。

他心里装着事,自然走动得稀疏起来。但斐那心里多少有点儿影子,可在她,这实在是天经地义的,有一次她忍不住对阿瞿尔小姐抱怨:“我们爱上一个人,难道还要分开心和身体,感情和金钱?难道不是我们互相都彻底地给,也彻底地要?难道我能一边邀请他尽情享受花园里玫瑰的蜜糖,一边倒想着怎么从别的园丁那里找来肥料作养?”也不知道特阿瞿尔小姐听了这样朴实的比喻作何感想。

他俩这场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倒是特玛赛的半个连襟,玛克辛男爵猜着了一二原委。他在情人特雷斯托夫人那里无往而不利,要什么有什么惯了,评价起便宜妹夫来也毫不客气:“特玛赛那小子以为自己是情场老手,殊不知不过是巴黎的太太们心肠软,大家让着他,遇到什么都不计较,好合好散的惯了,他便自大起来,全天下女人都要爱上他才对。哼,好叫他遇见这么一个特纽沁根家的人,还当是他把人家勾引坏了,其实一个大蜘蛛早等在那里,要把他连人带钱吞个干净。他这会儿越陷越深,还只顾发愁,分不清纽沁根夫人到底是爱他的钱还是爱他的人呢。”

阿娜斯大齐毕竟了解妹妹,还肯说句公道话:“但斐那不是那样的孩子。她从小被爸爸惯坏了,以为要爱她的人就得愿意为她花钱。她先生又是那么一个强盗,一个贼,连老婆的嫁妆都要私吞的坏东西。”她柔和地看一眼情人:“但斐那至少比我强些,她不去勒啃父亲。特玛赛先生有钱,为什么不舍得给心爱的人花?男人家计较这些,叫我哪只眼睛瞧得上。”

玛克辛不想让公爵夫人在别人的故事里顾影自怜,赶忙说:“亲爱的阿斯纳大齐,别胡说,你是最好的,你都是为着我。我一定听你话,不再赌了,父亲的钱我们一定能还上。你且放宽心,”他吻吻她的手:“去吧,先生在大客厅里叫你了,别让他疑心。”公爵夫人叹一口气,匆匆去应付丈夫。玛克辛知道自己近来在牌桌上的输项实在太大,颇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添油加醋,传的满城风雨,特雷斯托先生必定是听了什么话回来,也不这妇人不知能不能安抚得好。

(“马车上”章节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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