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打工记——工作场所

十二月下旬的一个周二，得知尼日利亚小哥Emmanuel（我写过他，但是添加跳转链接失败，请自动搜索，谢谢！）又找到了一份兼职，我说我也要做，他推荐了联系人给我。周四早上六点多，联系人问我能不能当天八点上班？九点也行。我说不行，我要上课，明天可以。当天下午许多找我，说联系人问他我什么时候上班，他们很缺人。联系人是第三方机构，为一个仓库服务。

仓库很远，机场快线加地铁是最快的，机场快线三十多分钟，地铁十分钟，地铁站走到仓库近二十分钟。但是机场快线每小时只有一趟，所以到达仓库的时间基本在十五分，不能整点。其他路线要转几次车，加起来差不多两小时。

第一天早上五点我就醒了，起来吃早餐做午饭，五十几分坐小火车去机场换乘。因为不想太早到，在机场坐着蹭 WiFi，看着差不多了才去坐地铁，十分钟到站，之后还要走近二十分钟。那一片都是仓库，我还找了很久，也没人可问。最后打电话给 Emmanuel，让他来接我。

当时我和另一个小哥一起新入职，但是没人管我们，我们就自己瞎摸，转了一大圈才到仓库，我去和坐门口附近的人说我们是新人。然后他带着我们去找另一个人，于是一阵之后我们开始分工。我被分配去把纸皮变成纸盒再封胶底下那层。

我那张工作台有个女生，我刚到她问我：你越南的吗？我：不是啦，中国的。我瞄了全场，大部分男生，且大多是黑皮肤。女生只有几个，有一个白皮肤，我是唯一的黄皮。没多久，我和旁边的女生被叫去打包乐高。我看了几次表：为什么时间过得如此缓慢。女生：周五是这样的啦。乐高都是大块头，有几个星球大战，好几百美元。搬运的男生说：有钱人家的孩子。

乐高搞定之后，我们又回去原来的工作台，开始打包运动鞋，多是 nike。没多久，有个人叫了几次 jin，我才发现原来是叫我，他叫我回去打包乐高。我很好奇，他居然能记住我名字。后来聊天，得知合作女生是加纳人，来这读书。她从乌克兰过来，走难民路线。她是医生，毕业后想去英国，因为只会英语在德国很麻烦，于是我感同身受，吐槽了一次前一天办银行卡的事。

下午打包了很多乐高，还有很多奢侈品牌的包。信息单上有价目表，商品单价，快递，税，还有一个 progressing fee，这三者加起来都不便宜。包都很小，但都要几百刀，有一个近千。加纳女生打开几个包装，我们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包那么贵，我还换算了一下我要打包多久才能换一个包。

那天工作了九小时，基本都是站着。所有规定休息时间加起来一小时，分别是 10+40+10。旁边传输带的男生问我怎么看这份工作，我说，就体力劳动咯。他问，没压力对吧？我说，对呀挺好的，我最近很烦。他说有个人从早八晚九，一个月挣很多钱呢。我：站太久了对身体不好。

一整天下来感受是：明天得带多点食物去，又累又饿好难受，又累又饿又冷更难受。嘤嘤嘤。

第二天，隔壁工作台是三个个子不高的男生，看着像印度人。中午吃完饭回到岗位，我看到他们坐在工作台的纸箱旁小憩，抬头的时候毫无精神。我问他们吃午饭了吗？他们说吃了 banana，还问我吃了吗？我说吃了，昨晚我特意问朋友附近有没吃的，他说可以自己带饭，那有微波炉。但是我觉得我带少了。

后来加纳女生下班了，我让他们其中一个过来帮忙。他问我是什么机构，原来我们机构不一样。他的时薪只比最低要求多三毛多（对，有角有分），而我这家多两块。我问那你能换过来我这家吗？他说不好吧，合同都签了。他还说，机构要求他们下周每天都来，否则就炒了他们。我问你不用上课吗？他说昨天就放假了，一月三号才上课。但是，印度男生还没学会怎么打包乐高就又回去做纸箱了，于是我就自己慢慢打包。后来一个负责人还问我要不要找人帮忙，我拒绝了。

制作泡沫条的机器坏了，一个负责人问前面两个全场最高的男生：你们想学吗？他们跟着走过去。我没事做，也跟着走过去。结果，他说到最上面的一个摁扭，回头看了我一下，笑着说：当然了，people who is small can't see that。好了，我是看不到。乐高打包完之后，我和加纳女生没事做，于是打算偷懒坐一下。她说要藏起来，不要被看到。又指着一个大箱子对我说，你可以藏那，我就真的坐了进去。她大笑：I hope I'm small like that 。啊，原来 small 可以这么用。可我觉得我和他们没差太多啊？不过加纳女生倒是很典型的地方身材，臀部很大。

十二月我去了四天，每天仓库都有不同的新面孔，很多人，有时候还会忽然闲下来，等活干。我觉得虽然辛苦，但是还算自由。Emmanuel 觉得仓库主管对我很好，老是让我去负责乐高和奢侈品，比较闲，也不那么累。

但是一月开始，打包工一下子少了很多，我想多干活都不行。我感觉应该是过完双旦，大家的购买需求下降了。那时候我对排班不满，还和仓库主管说我希望能多些排班，他说没问题。但是并没有。之后活越来越少，我们有时候两点多就被叫回家。于是就变成了我来回花费近四小时，干活只有四小时。且主管让我去干新活，还开始对我很粗鲁。其他人说：他一直这么粗鲁的啦，只有你觉得他好。我感觉是主管因为十二月管理混乱，所以经费超支，被批评了，现在想节约成本。

我的岗位也跟着变了，变成了 inbound。拆开快递盒子，扫描二维码，在盒子上贴上新的二维码。一个货架不能放太多盒子，得自己推去转换地换。一开始的标准是一小时贴 50 个，我觉得他们疯掉了，因为有的盒子很难拆。我第一天还出了很多错，带我的同事告诉我错在哪，并告诉我说主管找他查是谁出错，但是他说没查出来。但是我感觉，主管是知道的。

再后来，标准变成了一小时 61 个，就更忙了。时不时有人拿着电脑来告诉你，你效率太低了。我观察了一下，很多同事都不喝水，也很少去厕所。而我经常喝很多水，去很多次厕所。主管经常盯着我，我总是很焦虑。我那时候基本是一周只有一个排班，每次上班之前都失眠，然后频繁醒来，总在闹钟之前醒来再也睡不着。我问了几个同事，原来他们也会这样。

工作到五月初，我就没在去上班了。原因有几个：1.我想专心写论文。2.机构太坑，经常少算我工资（会另外写）。3.家里忽然给了一小笔钱，我可以专心写论文。

这份工作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很多同事都很淡定，他们不会表露会对工作的情绪，也不知道是没有还是不想表露。他们就好像完成一个任务，这个任务不会影响他们的情绪。他们也不害怕领导，就算被 push 也是很淡定，被指出效率低也不会很紧张。我很佩服他们，也可以说是羡慕，觉得原来还可以这样啊。像前面说的，我读书怕老师，工作怕领导，而且我妈从小就拿我和别人比较。所以每次被领导找，我都很紧张，怕被炒掉。虽然我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是短时间我也不想重新找工作。每次被领导找，或者我觉得我遭遇了不公，我就会找同事们说，他们就会安慰我，只要你达标了，就不用管他。被 push 也不要着急，按照自己的步调就好。我也尝试改变自己，也不再那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