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猫的猫部屋突然有猫了。
因为疫情持久不退,村里的人们多少居家无聊,无法消化过多的空白时间,很多人乞灵驯养宠物以慰心灵,顺便也能讨好家里的孩子,释放他们无处发泄的青春。一时间动物救助中心门庭若市,虽然现在因为疫情大家不能亲自前往设施挑选,但在线申请暴增,整体的申请数量超过平日的两倍。如今设施里猫狗稀少——老弱病残还是乏人问津,健全活泼的小猫小狗则犹如奢侈限量品,引无数家庭魂牵梦萦,因为领养不到而暗自伤心。
据查,我村自2017年开始禁止在宠物商店出售猫狗宠物,“adopt, don't shop”已经成为爱宠人士必备金句。平时设施想尽办法到处宣传,希望更多人能关注流浪猫狗,给他们一个温暖的屋檐,哪曾想到,有一天,天灾人祸之下,居然需求掉转,大家求猫狗而不得——连宠物店的老板都祝我们好运,长叹这时节可不好办。
马老师也是一个挑剔的人,说什么黑猫“可以考虑”,橘猫“看着不赖”,其实都是看不上的意思。老人家从小和两只纯种银色虎斑美短相亲相爱,觉得天底下的猫没有比短毛虎斑更可爱的了,且脸不能太圆也不能太尖,眼距不能过宽也不能太近,眼神要炯炯有神,不能贼眉鼠眼,也不能凶神恶煞。这些标准太过模糊,无法用物理单位衡量,我始终不能把握到底怎么才是符合他标准的选美胜者。更何况猫大人都是好动难抓拍的生物,网上档案的照片上是凶是善都是瞬间的表情,活物肯定更加灵动,怎能以照片定美丑?在这点上,马老师如同相亲前看着女方照片指指点点的男同胞,以貌取人,意见频出。对此我咬牙切齿,明明已经是一猫难求,还要挑三拣四,都是可爱的猫,众生平等,却硬生生用颜值性格来区分三六九等。
几周后,偶尔在kijiji上看到有人出售混血孟加拉,大名Henry,身体修长,脸型瘦削,长得和马老师自己颇有两分相似。马老师大赞满意,让我联系了卖家,立即驱车前往三十公里以外的人家查看猫的情况。我心有戚戚,害怕是什么违法地下猫作坊,或者是邪恶的人口贩子。到了发现是一家子业余爱好者,妈妈Sarah带着十六岁的女儿抱着猫来和我们见面,家里还有Sarah爱猫的丈夫和另外三个孩子。
Henry是位很大胆的猫弟弟,相貌颇为英俊,在一阵闲聊之后便定下了这宗猫口贩卖。于是周二下午开始,这只混了不知道什么血的孟加拉猫成了猫部屋的一员。
我对此多少持有心结:此人世界猫生繁多,在外流浪的孩子们都尚未有人照料,还有这些有证没证的卖家,酝酿出来历不明的猫孩。按照救助中心的话说,绝对不能姑息任何以猫盈利的黑作坊、不给猫结扎而导致宠物猫意外怀孕的朋友、以及所有无顾增加此间猫生性命的人类。但没想到自己却成了这项买卖的帮凶。但看着马老师开心的笑脸,我想也就算了。
随之进行的是取名活动。我打算以马为姓,赋予Henry马家孩子的重任。但马老师对于马连良、马传芳、马里奥的名字嗤之以鼻,不想Henry成为封建社会的戏子军阀,也不要他成为游戏界的弹跳天王、迎娶桃子公主。
在没有名字的时候,我们以“小朋友”来称呼这位还未满三月的猫同志——我们不对年龄歧视,大小都是朋友。
马老师对小朋友的尖脸有些遗憾,明明是一只公猫,却生出了母猫相,脸部不够饱满可爱,略显干瘪。我只能安慰他,猫还小,长大了或者阉割了兴许就会胖些,如同那些发福的中年男子,他们总觉得自己不至于沦落至此,但谁知道那一天到来如此之快。马老师对此歪理半信半疑,时而悻悻,仔细看着小朋友的脸叹息和祈祷。
第三天,因为小朋友的瘦脸、瘦长的身材以及敏捷的身手,我们将他定名为Spike,以纪念那一位英年早逝的星际牛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