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七一特別節目——如何打造一個警察社會｜警察國家｜警察發展簡史｜瑪力再說

今天我们继续来聊香港警察。据报道，为了迎接七一回归，香港警队三支「反恐战术部队」，机场特警队（ASU）、反恐特勤队(CTRU)及铁路应变部队(RRT)，将在7月1日换上新制服执勤，以新形象迎接香港回归祖国25周年，而这个新闻也登上了包括环球网在内的多家内地门户的首页。三只反恐部队将在七一之后将穿上新制服进行日常巡逻，有网友表示这套装备夏天穿是不是有点太热了，香港警方表示新制服供应商为内地厂商，抛开样式和帅气度来说，主要是安全性和便捷性得到大大提升，提升了反恐效率。还有个主要的原因是之前除了机场特警队，另外两只部队的日常服装跟普通警察并无差别。香港警方表示，新制服是为了让市民能更直观清晰的辨认出这些阿sir，可一眼认出是反恐部队。听到这里，你是不是心理咯噔一下，难道香港是要反恐常态化了吗？

Hello大家好，我是玛力，这是一个提倡思辨和手撕五毛的小频道，每一期我们讲结合一个政治经济案例，来探讨下他背后的原因和不同的思考维度。

说实话，要不是这个新闻，我对香港的特警部队的了解还只停留在飞虎队的层面上。後來仔細查了下，居然香港带有特警性质的警察部队，除了以上三只加上飞虎队，还有特别战术小队（速龙小队）、行动支援队、惩教紧急应变队、惩教区域应变队、小艇分区、证人保护组、要员保护组总共大大小小11支部队。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列举完，反正从我查证的信息来看，以上特警部队或者组分别隶属于香港警务处的不同单位。除了飞虎队、机场特警组、小艇分区等老牌特警队是延续了港英时期成立的相关队伍之外。至少有一半都是97之后成立的新的特警队。至于他们之间的工作职责是如何区分，又有哪些职能重叠我们并不太清楚。也就是说一个750万人口的城市，除了普通警察，还有10个左右的准军事特种部队来共同维护治安。（当然这个还没有算解放军驻港部队）那回归25年，香港到底是更安全了？还是变得更危险了呢？

一般民众普遍存在一种谬误，认为警察是国家为了维持社会治安而设立的，但从历史上来说，建立警察的最初的目的其实是巩固权力。我曾经做过一期分析为什么「警察容易使用暴力」的节目中曾经提到过，现代警察概念其实比大部份人想像的短得多，是在十七世纪中叶的法国兴起，police这个词就是来自来法语，它和politics是一个词根，则说明了警察的归属。到十九世纪时欧洲，警察这个职业随着国家的边界与身份认同而基本成型。直到现在沿用法国警察体系的国家，比如比利时和意大利等国家，警察的角色和功能上都还是类似半军事式的「宪兵」。而中文中现代「警察」这个词也是从日语中引进的，明治时期的日本引入西方的警察制度，创立了「警察」这种管理模式，有「警示」和「纠察」的意思。（顺便说一句，其实「公安」、「派出所」这些词，也是从日本引入的）

所以，从现代警察的诞生和他的功能来看，警察是仅次于军队的国家暴力工具，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民主的进步，大部分国家的军队早已经国家化和国防化，但警察部门基本都隶属于统治或管理阶层，又或者的主要目是为统治阶层服务。我们先不说那些号称人民警察的国家，我们以号称最没有威严的台北警察为例，警察局的全称是「台北市政府警察局」，从这个名称来看能清晰的看出警察和政府的关系，这个组织架构全世界都差不多，只是功能和职权上有所区别。

开始我们说到，法国在路易十四时代首创了现代警察制度，并渗透到国家运营的方方面面，逐渐影响到整个欧洲。到了18世纪，面对强大的法国，当时一盘散沙的德意志诸侯们对法国的管理方法趋之若骛，从普鲁士公爵威廉一世开始，就系统性的建立了基于专业培养警察治国理论的学科（PolizeiWissenschaft），可以直译为警察科学，差不多就相当于今天的公共行政学。普鲁士统一德意志之后，更加快了学习法国模式，废除贵族的统治特权，让接受过训练的官员管理国家。而这种「警察科学」很类似中国的「法家思想」，强调国家以行政手段来治国，而这一套理论在当时无疑是被证明高效和有用的。从普鲁士开始，德国一举从一个二流国家跃居世界霸主。

在德国的「依法治国」的过程中，警察无疑是体现「法治」精神的重要武器，逐渐诞生出一个词叫「Polizeistaat」，也就是警察国家的意思，理论上是和「法制国家（Rechtsstaat）」或者「宪政国家」对立的，他主要的功能是让司法机关介入到行政机关和人民的冲突中去。但整体来说，也并不是要取代法制的，而是作为一种可以和法制管理并存的模式。到了经济大萧条时代，以纳粹德国、意大利、日本为代表的新兴极权国家崛起，他们对外扩张军事实力，对内扩张警察的权力，从维护日常治安逐渐上升到思想政治的正确性，并将其写入法律条款中，而警察则起到相应的监督者的作用。所以从的1930年代以来，警察国家（Police state）这个词在英语中多为贬义，就是来指像纳粹德国一样，行政权力不受制衡，秘密警察横行的极权国家。

我们回到香港警察的例子，根据警务处的官网介绍，截至到去年同期，香港警察总数为27648人，考虑到还有接近3000名辅警，我们就估算为28000人吧，目前香港人口为750W左右，警民比例为每10W人有380个警察管理。根据彭博社13年引用联合国的统计数字，比较全球50多个国家及地区的警民比例，香港当年是每10万人约450名警察，排名全球第五，高于很多西方国家，并且是亚洲第一，而人口密度和体量跟香港差不多的新加坡每10万人口只有约170名警察。我们不仅要问，香港这个弹丸之地，怎么有这么多的警察，难道是全亚洲的犯罪中心吗？

我们再来看一组数据，根据经济学人智库公布2021年的全球安全城市排名，香港以78.6分排第8位，仅次于新加坡和东京，排名亚洲第三。由于没有可以有效对比的数据，但基本可以估计目前香港的警民比例是在所有前十国家里面是最高的，而排名前列的丹麦、荷兰、新西兰等国的则是全球警民比最低的几个国家。也就是说治安良好和宜居的地方，并不需要那么多警察。那我们是否可以得出一个初步结论，香港的良好治安是建立在警察的维稳的基础上的呢？当然这个结论也不是很准确。但作为曾经亚洲最精良的部队的香港警察，所谓的精良之处是在于曾经的廉洁、克制和纪律性，以及训练和管理模式的输出（曾经培训新加坡的警察部队）。从香港警察诞生之日起100多年的大型治安事件，十个手指和脚趾也能数的出来，即使在香港当代史中最黑暗的「六七暴动」期间，也并未出现过警察社会的管治模式。97之后的香港警察，特别是回归5年之后，除了特种部队的增加，并没有看到任何管理经验的输出和得到国际的赞誉，他们的工作范围也就是守护这个都市而已。根据香港民意研究所2020年的做的电话民意调查显示，普通市民对香港警队的满意度达四年来新低为36.8，有四成市民评0分，是为9个纪律部队中最低的。

自从反修例风波以来，香港警察的形象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特别是在中国大陆都是以正面悍将的风格展现出来，让无数战狼高潮迭起，甚至出现了招收内地学员的广告。香港警察的公安化和香港成为警察社会的话题慢慢的成为舆论的焦点。我们之前的节目中讲过，由于警察这个职业的特殊性，很容易让这个群体产生社会孤立感和被迫害妄想症，在治安良好的时期，他们只能通过压抑自己来管理情绪。一旦赋予了特权，就很容易成为施暴的武器，甚至超出当权者的预期，不仅仅是香港警察，全世界由于近几年疫情和国际形势导致的影响，警民冲突和矛盾在世界各地越发明显。所以警察的执法范围和是否滥用警力再次成为一个全球性的话题。说到这里啊，我相信很多爱国青年又要搬出美国的例子来打我脸了，那不如我就先自打一巴掌。对！美帝就是一个不折不够的警察国家，美国警察种类的繁多和复杂到令人发指，美国警察的素质和执法水平也基本属于世界中下水品，犯罪率居高不下，所以你看美国的城市几乎没有能进入宜居排行榜的。所以，美帝从来不是灯塔，也不是白莲花，不要什么都跟美国比烂，美国警察烂跟香港警察烂有什么关系吗？因为大家都烂，所以你就没问题了吗？要比你就跟日本警察比、跟台湾警察比、跟中国（公安就算了）。。。

我们再次回到香港治安的问题，如果香港的宜居程度从2019年的20名上升到第8位，香港警察功不可没的话，那为什么不到三年期期间已经有30W香港人离开他们的故乡了呢？我们先抛开数据、概念之类的东西，如果让你生活在一个随时都能看见特警荷枪实弹巡逻的城市，你会觉得在这个城市有安全感吗？

至于香港是不是已经成了警察社会，并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2022年5月8日，前政务司司长李家超仪几乎是全票当选香港特区第六任行政长官，这位警龄超过30年的警队老炮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高调宣布全副武装的反恐警察形象，可谓是不忘初心啊。那到底是在震慑恐怖分子？还是威慑普通老百姓呢？香港将迎来怎样的五年？我相信你跟我一样细思极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