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2

阿澤今年二十歲，在他生日那天，他終於交到了女朋友。

「你覺得我點？」Katie坐在欄杆上，阿澤有點怯懦地挨在旁邊的欄杆。

「幾好呀。」

Katie吐出一口白霧，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阿澤的心快要跳出來，胸腔的壓力愈來愈大。在尼古丁的薄霧中，他感到有點頭暈。他不知道正確答案是甚麼，也許這道問題根本沒有答案。

Katie跳下欄杆，可能她坐到屁股有點痛。這是當然的，畢竟欄杆不是設計來讓人舒適地坐著，阿澤挺直腰板，背脊離開堅硬的金屬杆，骨頭傳來一陣隱隱的痠痛。

Katie右手的香煙還未熄，她伸出左手，自然地牽著阿澤的右手，她甚麼也不說，拉住他往前走。

阿澤得到了第一個女朋友。沒有連續劇的背景音樂，也沒有柔美的燈光，阿澤偷偷地在腦中配了一段音樂，但配合畫面後，他覺得自己好像RPG裡冒險者，開了寶箱，得到了新裝備。

阿澤從未手淫過，但他不是性冷感，更不是性無能。他會慾望、會有性幻想、會勃起，但他始終不會把手放到腰間以下的位置。他覺得，打飛機就像和自己做愛一樣，即使腦海裡或是眼前的是另一個體，另一個赤裸又誘人的女體，他始終無法忽視自己正在為自己帶來快感的事實。朋友曾提供妙法，其一，是首先把慣用手（嘻嘻）塞在屁股和坐墊之間，以身體的重量把手壓麻。這時打開你的配菜，寫真也好AV也好，用麻痺了的手打飛機，閉起雙眼，你最掛念的正在幫你出火呢。阿澤忍不住張開眼睛，意識到這究竟也是可憐的獨自起舞。咪住！朋友還有另一個妙法。首先將慣用手（嘻嘻）撓著大腿根部，用小腿夾緊手臂，手背朝天，此為「反手打飛機」，集中刺激龜頭，呀嘶～～～。阿澤維持了這個姿勢3秒，有點奇怪，在椅上難以平衡，於是他把右腳擱在桌上。右手還未放在滑鼠上，就被哥哥開門撞破。那天晚飯，哥哥不時抿嘴偷笑，阿澤偷看到哥哥和朋友的聊天紀錄：

「笑死」

「我岩岩返屋企，撞正我細佬打J！」

「佢扭到個身成個霍金咁」

「咁樣會好打啲咩」

阿澤決定以後不再打飛機。

今天，Katie約了阿澤上宿舍整電腦。雖然阿澤沒有性經驗，以前也從未交過女朋友，連女性朋友也沒幾個，但他也是個常識人，有常識、受過社教化的健康青年。他很清楚孤男寡女，青春無敵，最後一定會乾柴烈火。

Katie比阿澤年長一歲，茶色的頭髮留長到鎖骨，配上厚厚的瀏海，淺褐的雙眼略帶疲乏，外型比阿澤成熟。阿澤已經二十歲，卻常常因天生的童顏被店員阿姐叫作細佬、阿仔。只有童顏，沒有巨乳。無論是脂肪還是肌肉，男女都喜歡巨乳，阿澤兩者皆空，只有一條肋排，用來煲湯都會嫌瘦。

阿澤曾好奇看過Katie的Facebook，well，不只是看。他知道Katie拍過4次拖，中學兩次，大學兩次。凡事都要知己知彼，他深知自己從來只有「童顏」和「好人」兩個優點，前者是外表，而後者則是建立在自己長年不懂拒絕人的態度。在前往宿舍的巴士上，阿澤的手指不斷在手機螢幕上向下滑，翻查每個雄性和Katie的互動。如果Katie的ex-es比自己高質幾倍，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甚麼，但不去看又心癢癢。

Katie主動接近阿澤、主動交換電話號碼、主動約出街、主動要幫阿澤慶祝生日。其實阿澤不太了解Katie，只知道自己不介意和她單獨相處。不知不覺間，就和Katie吃過幾次飯，看過幾齣戲，也送過她回家。閒時在WhatsApp聊天，互相分享搞笑圖片和新聞，然後，就變成了女朋友。一切就像夢境一樣。朋友知道阿澤出pool了，顧不得口中的椒鹽鮮魷，紛紛捶胸頓足，仰天長歎「點解你會有女仔主動痴埋嚟，啊啊啊啊啊啊！」沒有朋友知道他今天要上宿舍整電腦，阿澤不小心笑了出聲。

「你咁早到既，我間房仲好亂呀。」

Katie穿著鬆身宿舍T-shirt和熱褲，踩著人字拖噠噠噠的從升降機步出。

在狹小的升降機中，Katie就站在阿澤對面，他努力不去望Katie裸露的腿，他決定轉移注意力，問Katie：「你個roommate係咪喺房？」她小聲說了一句：「佢今晚唔返嚟。」

轟呀！一顆原子彈在阿澤頭頂爆開！他很想拿出錢包，檢查昨晚在哥哥櫃桶偷來的Condom是否仍在。唔得！阿澤感受到褲檔開始充血。唔得！朋友說過，男人不能過於進取，鼓起的褲檔尺寸會因為拉鏈的弧度而被誇大，給予女生錯誤的期待。萬一埋牙時持久度不似預期，豈不是詐騙？青頭仔更難以預估自己的性能力，更何況是連手淫也未試過的超級阿澤？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你口噏噏唸咩呀？」

「冇呀，你唔夠瞓聽錯啫。」

半小時後，阿澤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在整電腦。Katie躺在床上玩電話，有時到樓下抽根煙，間中詢問進度。電腦快要沒電了，阿澤彎身到枱底找充電線，錢包應聲跌出。Katie走下床撿起錢包，一打開來看。阿澤只見她拿出一個鋸齒邊正方形：姣粉紅的底色，配上「活色生香」四個大字，一個有五官的安全套以臥佛姿勢側躺著，詭異的煲呔，猥瑣的笑容，手上拿著一條無意義的薄紗。阿澤好恨，恨自己昨晚沒有開燈、恨本土品牌的美感、恨阿哥的慳家，點解唔買杜蕾斯，點解！

Katie望著手上的安全套，放聲大笑。她說，從未用過活色生香，身邊也沒有朋友用過。沉默片刻後，Katie問：「你係咪想做？」阿澤忽然感到唇乾舌躁，整個口腔的水份都不見了。他點頭。

初吻Get！

可惜，阿澤的初吻不似預期。朋友說女生的嘴唇不旦軟綿綿，既暖又甜。他從各類型的戀愛作品，上至電視劇，下至有劇情AV，都會看到男女的唇舌交纏，好像別人的口水是清甜的甘露，男男女女都爭先一飲而盡。

當Katie的嘴唇貼過來，阿澤無法忽略那陣濃裂的煙味。當她張開嘴，強行把舌頭伸進來，阿澤本能地覺得噁心，舌頭愈用力把侵入者推開，對方卻更進取，更粗暴地在他的口腔搗弄一番。他吞下的口水全是苦味，是Katie在過去一小時所抽的兩根煙的精華，阿澤的一切性慾都隨尼古丁遠去了，比玫瑰經、創世紀、心經都更能令他清醒。阿澤進入了後．賢者時間。

「你唔想做？」

「我諗過，我同你一齊左兩個禮拜，咁短時間，我唔想你之後後悔。」

「等我地感情穩定啲先啦。」

「但係我依家想要喎。」

阿澤大驚，原來AV情節是真的！女生都會想要？

「你之前冇拍拖個陣想要既話點算？」

「咪自己搞掂囉。」

轟呀！一顆原子彈在阿澤頭頂爆開！原來女生自慰不是為男人性慾而捏造的AV情節，是真實發生的！

「做啦，我roommate又唔喺度，你又有帶condom。」

阿澤的好人性格成功被觸發，他一邊壓抑著內心濃濃的罪疚感，一邊忍耐早洩的衝動。下體隔著一塊橡膠，在溫暖的通道進進出出。這就是大家趨之若鶩的做愛？這就是久仰大名的做愛？為甚麼好像沒甚麼感覺？是有一點點舒服的感覺啦……他看著身下面泛紅暈的Katie，Katie一手壓下他的頭，兩人再度擁吻，濃烈的苦味又再次衝進他的口腔，直達喉頭。阿澤努力地擺動腰身，隨著Katie的喘氣愈來愈急促，聲音也愈來愈高昂，腦海響起歌聲：harder better faster stronger……

Katie熟練地把手中的Condom打結，阿澤望著她手指優雅的動作，他的腦袋空空的，袋內白色的黏液就是他的腦漿。他的眼皮沉得要跌下來了，聽見Katie溫柔地說：「你咁瘦，又睇唔出你可以咁耐。」他迷迷糊糊地答：「我平時好注重養生㗎……」

阿澤和Katie拍拖一個月，阿澤開始了打飛機，他發現原來和自己做愛比和其他人做愛更爽。誰會比自己更知曉自己的敏感帶和頻率呢？朋友推薦的打飛機招數，他全都試過，簡直開啟了他新世界的大門。有時候，在夜闌人靜的晚上，阿澤不禁悲從中來，悔恨自己虛度了廿年光陰。朋友都對很歡迎阿澤的改變，團購飛機杯又多了一個分母。最近Katie忙住做essay、presentation，阿澤心中不禁偷笑，今晚又可以和櫃桶裡的Tenga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