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長途憑浩氣 | 時空遙隔，回敬香港一曲《為自由》

给2020年6月4日

八九学运对于港人来讲，应该是一段标签着“中国”二字的撼动人心的集体记忆。 千里之外的北京传来学生奋勇澎湃的影像，全城感同身受，义愤填膺。自己到底是中国人还是香港人，在当时并非一个值得在乎和谈及的议题。

5月20日的北京，戒严令颁布；二千多公里之外的香港，正受到八号台风的吹袭。然而当晚，四万港人无惧风雨滂沱，涌向维园集结声援。皇后大道东一时“人民如潮涌”，有年青学生，有城市白领，更有头上同样绑着「支持北京學生」头巾的稚嫩小童，统统浑身湿透，雨衣形如虚设。一些晚上仍在营业的酒楼伙计纷纷冲到街上去鼓掌支持，并奉上雨伞和热茶。

翌日，如有神助，晴空万里，百万市民从中区出发，历经整整八小时环市游行到跑马地马场，史无前例。香港市民声援爱国民主运动联合会， 也就是日后发起大名鼎鼎“黄雀行动”的“支联会”，就在当天成立。此后每年六月四号的凭吊，支联会和香港市民坚持30+1年。

在一片「學生無罪」、「下台」、「民主」的标语中，不乏「中國的希望在青年」、「中國人不打中國人」、「中港一家無分彼此」等等。有身在家中心在街上的市民在阳台挂出声援的横幅，抱住怀中小童，对着镜头，比出与千里之外的学生遥相呼应的胜利剪刀手。

当时大概出现了最原始的“文宣”，报刊上大大小小的团体或个人投放的政治广告盖过了商业广告，比如「急聘熟手屠夫： 擅長說謊，心狠手辣...負責屠宰民權」，尽显港人创意；更是涌现当今“黄色经济圈”的始祖，多区小贩义卖，连卖鸡的商贩都打出了「拯救同胞支持民主，要錢捐錢要血捐血」的宣传语。

就在这样群情汹涌的底色之下，卢冠廷夫妇作词作曲，香港演艺界超过130名歌手共同献唱，一首气势磅礴的《为自由》霎时响彻香江：

接下来的由梅艳芳发起、准备时间不足一周的《民主歌聲獻中華》慈善募捐演唱会，更是声势浩荡，一呼百应。入场观众近一百万，星光熠熠，从人们极为熟悉的四大天王、谭咏麟、周润发、成龙、邓丽君，到今已乘黄鹤去的肥姐沈殿霞、陈百强、罗文，再到近年仍颇活跃的李克勤、许志安等等，近二百多人，不能尽录。“车轮战”般的演唱会持续了整整12个小时，善款筹得一千三百多万，构成港人浓墨重彩的一笔集体回忆。

演唱会策划人之一岑建勋回忆说：“艺人歌手，人在香港的基本上都来了。我记得邓丽君打电话给我，问我，听说你们有这样的活动，我可不可以来。所以（这些明星）都不需要我们去找的。”

后来的事情，便是燎原之势。北京人民点起星星之火，蔓延全国；香港接力，将火把传遍世界各地。5月28日，香港发起全球华人大游行，足迹遍布台北、高雄、大阪、三藩市、洛杉矶、墨尔本、悉尼、多伦多、巴黎、柏林、伦敦、罗马等等，香港更有一百五十多万人上街，再创记录。此后，帐篷、食物等等物资从四面八方泵进天安门广场这个心脏。

在“中国人”三个字并未成为鸡毛令箭，一咒定生死的当时， 全球华人凭着你我永远两手牵的浩气，未惧长途荆棘，将为自由的壮志绕遍千山。

香港人的呐喊，为北京，亦为自己。

三十一年前，到底是什么，令如今充斥着政治瓜葛、身份危机和各种鄙视链的华人团结一心，同仇敌忾？到底是什么，令庙堂惧怕到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人民出动武器、不惜见红？

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对彼此的共情；是人与人，而非人与虚构国家大义的自然连接；是生而为人自然而然对自由和公义的追求；是真真正正的WE CONNECT ...... 凡此种种，大概足以揭穿任何以人民为名义的谎言。

自由民主绝非空喊的口号，而是旨在最大限度规避徇私不公、保障个人权利和尊严的政权与政府组织形式；是把公权力放在显微镜下时刻审视，最大限度令政府机器互相制衡，有效纠错；是鼓励每一个个体各展所长、活成想要的更好的自己，以此为社会发展的动力。

七一大游行、反国民教育、雨伞、反修例......横跨三十一年，纵使荆棘满途，无论是北京到香港，还是香港再北上，这不灭的火种是薪火相传，也是公民对民主和公义的不灭追求。

如果「這個璀璨都市光輝到此」竟是一句迟到了廿年的诅咒，这一首《为自由》穿越三十一年回敬香港手足，也警醒当年热血的后人：

茫茫长途，不要被舆论机器有意为之的挑拨离间所误导，聚沙成塔的团结是极权的梦魇。自由意志是人类永恒的珍宝，人人都值得活在一个保障公义的制度之下。高压和牺牲并非发展的唯一路径，也绝非最佳路径；“自有国情在此”和物质获得永远不应，也不能合理化高压和牺牲。无论是香港、海外还是中国大陆，都是我们的大本营。

遥隔三十一年，今日香港再次点起的星火，自有同路人再次接棒。

林夕：「我不信這個世界，黑暗永遠會戰勝光明。你只要維持自己是光明的，螢火蟲也能照亮世界。綁匪只能綁架你的肉身，搶不走你的信仰。信念，是不會被任何人剝奪得到的。」

/資料與圖片來源/

香港支聯會：https://hka8964.wordpress.com/89datacentre/

六四紀念館：https://64museum.blogspot.com/p/links.html

BBC 六四三十週年特輯之九：八九香港 讓北京落下心病的自由角落： https://www.bbc.com/zhongwen/simp/chinese-news-48094860

《為自由》曲未終人已散：https://medium.com/@michaelchu_73917/為自由-曲未終人已散-aec9cbfaf3cb

1989年5月20日晚上的四萬先“瘋”：https://www.hkcnews.com/article/20633/六四30周年-支聯會-八號風球-20643/1989年5月20日晚上的四萬先「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