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影現場的應對方法｜眾說

原文寫於2019年10月29日，載於眾新聞 眾說專欄。

【撰文：私影攝影師及私影模特兒阿Fe】

提起「私影」，你第一時間浮現的觀感是正面還是負面？廣義而言，「私影」是指所有私人拍攝活動，而當中又以私密空間内（如影棚、攝影師家、酒店房等）的拍攝活動最爲人詬病：「私影就是有很多色淫師」、「女孩子既然接拍私影，早該預料會有性騷擾」、「模特收費那麽高，肯定有其他服務」等等言論不能盡錄。

另一邊廂，私影圈中仍有許多專業的攝影師和模特兒，努力創作，拍攝高水平的作品，亦有人嘗試以拍攝教學、私影經驗分享形式，讓更多人一窺私影工作的面紗。然而，當普羅大衆仍然忌諱談論「性」或「性慾」，尤其容易以蕩婦羞辱（slut-shame）的方式抨擊提及「性」的女性時，難免使人對私影過程中的性暴力避而不談，視而不見。

作爲一名私影模特兒及人像攝影者，我更想聚焦於私影的黑暗面──人們忌諱談論的「性議題」──那些僞善的拍攝者如何在私影過程中對模特兒施行的性暴力。

懂得循循善誘的偽君子

別有用心的拍攝者總是懂得如何「循循善誘」模特兒：在拍攝過程中，他們總是稱讚你很迷人，不斷花言巧言告訴你有多惹人沉醉──「你很擅長誘惑人喔」、「內衣能不能再拉低一點」、「你害我很想要」、「太性感了我受不了」──他們是要你記住，是你引起他們的慾望，潛台詞則是「責不在我」。

他們也會很有禮貌地詢問──先由「可以幫你調整一下衣服嗎？」到「我可以幫你矯正下姿勢嗎？」，再到「你真的太誘人了，我真的受不了，可以輕輕摸你一下嗎？」、「不能摸的話，我能在你面前自慰嗎？」

他們仍是要你記住，都只怪你太迷人，所以他們才會失態。但是，錯的從來不是你，錯的從來都是侵害者。在當刻你已被灌輸「是你誘人犯罪」的觀念，你根本沒有空間去思考，喪失了處理正在發生的事的力氣，因為施害者把所有的侵犯，都用詢問包裝得好像符合情理之中。

假若你很敏銳，懂得拒絕，對方也會假裝自己無心試探，反指是你想太多，「無關痛癢」，但他們仍會持續地推進和試探你，直到你只能用「沒關係／無所謂」來說服自己，接受眼前所發生的非禮或侵犯。

更嚴重的是，受害者於結束拍攝後能做的，不是第一時間考慮報警或求助，而是只能拒絕對方下一次的邀約，還要擔心對方掌握自己的照片，倘若將其流出，只能任其捏造而百辭莫辯。

這是私影模特兒普遍遇到的問題，為什麼會這樣？因為我們恐懼人們的不理解。

現今風氣壓根不相信「好女人」會同意被拍攝性感裸露的影像，社會擅長用二元分法，讓人相信 「好女人」不會拍攝這些「不好的」照片。所以當有影像流出，大家只會眼見為實，立即指責相中人──「都拍攝這些照片了，很難不引人犯罪，早就預料了吧」。

在我仍無法整理好思緒前，我也曾一再經歷那些偽善攝者的種種試探，直到兩年前我的照片再次被流出，引發我在Instagram的攝影帳號中開始分享我的經歷和想法，持續探討私影當中的權力差異，亦不斷思考我作為模特兒，在這種私密空間和環境下，如何應對那些別有用心、假借攝影之名，必然在私影圈中獵食的侵害者？

我的應對方法

一、拍攝過程中持續詢問對方的真實資訊

別有用心的攝者總是盡可能隱瞞有關自己的種種，盡力匿藏，如若你獲得其更多真實資訊，如有關對方的工作，閒聊生活喜好，拍攝習慣等等，會使對方變得忌諱。

二、適時提出「需要休息」以中斷曖昧氛圍

權力較大的攝者容易沉醉在掌控當中，若是拍攝情慾題材時更甚。我會不定時提出「喝水」或「休息」的要求，然後把所有燈或窗簾打開，適時中斷雙方的「化學作用」，改變情緒氛圍，由幻想之中將雙方拉回來，提醒此刻正在「拍攝」，畢竟休息是基本權利，對方亦不能拒絕。

三、做性誘感的動作時不斷說話

模特兒是人，不是物，當你在做較誘惑的動作的時候不說話，攝者容易忽略你是個體，容易物化了你，成了他肆意安放幻想之物。他們會想隨意觸碰你，因為在那當下，他不當你是「人」，要提醒攝者，最好方法是，你隨時都擁有「人」的權利──說話。

別忘了在拍攝前查問：「我可以攜伴出席拍攝嗎？」即使不是準備帶朋友陪同，但這個問句也是個很好的篩選方法，一但對方拒絕你，或是諸多推搪，記得要格外留神，就算有朋友陪同拍攝，亦需防犯對方可能會製造獨處空間。

忠告各位攝影師

忠告各位攝影師──請慎言，稱讚模特兒是自然不過的事，若她身上沒有吸引你的特質，大概你也不會想拍攝，但別忘了你的一言一行都帶有命令，你正在操控畫面本身，請你時刻意識到拍攝時掌握的權力，如果有些說話可能會冒犯對方，那就不要說。

尊重別人和重視溝通，是做人的基本禮節，對攝影師和模特兒也一樣。

私影圈中有那麼多人渣，怎麼我還在這行業當中？若不是這些經歷，我大概不會遇見更多美好的人，我還有很多話想說，留待在香港體模社舉辦的《體會》多媒體展覽中的講座──「私影專題」，再和各位一一細談。

編按：展覽含裸露成份。觀眾須年滿18歲或以上，才能參加在展場舉行之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