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相書 | 當她第一次在跟那個男人對視時,她就知道她所期待的事情將要發生
當她第一次在箭舘跟那個男人對視時,她就知道她所期待的事情將要發生了。
這跟她的步步爲營是相關的。她想起她企圖擺脫的家庭、父母和婚姻。小時候,母親把她扔在几百公里外的地方上學,假期回到家中,等待她的永遠是謾駡和羞辱。沉迷賭博的父親和忠於信教的母親並不會讓這個家庭看起來更有規則或更平靜,反之,他們,作爲父母的“娛樂”帶給作爲女兒的她更多的是責難和懲罰:如何成爲一個體面的女性,如何成爲一個乾净的女性,如何成爲一個有性吸引力、可以被待價而沽的女性。
所以當她好整以暇地出現在那個對她來説無法消費的場所,等待一個獵手的時刻時,她是矛盾的,卻是平靜的。她無法用言語和行爲回饋父母給的傷痕,只能用另一種方式來尋找慰藉:找一個新的爸爸吧?他必須富有,必須禮貌,必須體面,也喜歡讀書,愛好中產階級的興趣和生活方式,例如射箭,例如喜歡抽雪茄;最好的情況是,這個人一定要有一個家庭,他的家庭并不能夠束縛他,但是可以讓他在與她的關係中更加冷靜。并不是愛好名車或名錶那樣容易被識別的富有,她想要的、她想象的,是一種更加内斂的富有。她承認她的處心積慮,對這個對象的尋找;她也羞愧她的處心積慮,爲了與對方對視或被發現,她花了多少功夫。從進入箭館,找到那個文質彬彬的人的時刻開始,她認爲許多言語和眼神的交會都在不經意間。就是一個時刻,在他們相隔數人,不約而同看向幾米外的箭靶時回頭的對視,她覺得:我找到了。
所以第一次,第一次的約會,她企圖將自己弄得非常乾净或髒。她穿成套的内衣,蕾絲和歐根紗包邊,白色的,在她白色的皮膚上看起來幾乎像透明的鱗片。她也帶上各種玩具,皮質的、木製的、塑膠的;圓形的、球形的、柱狀躰,她設想這是一種賭博:假設他喜歡,那麽她就贏得第一次面試時的高分。他或許會判定,這是一個面面俱到的女孩,她給了我刺激,給了我興奮,我們可以探索更多,我可以給付她更多;但也有可能,物極必反,他對這樣的放蕩與縱情表示抗拒,最後他們無法再存續這種親密,她只好放棄,尋找下一位獵人。
——她在賭博,她知道,她在用自己的下限去賭博。又或者,有一些時刻,她惶然誤以爲自己是愛好這些性、這些疼痛、這些捆綁的。她在賭博,她也在叩問自己:我如何從這些交媾中獲得愉悅?我可以獲得愉悅嗎?我配獲得愉悅嗎?
她想起她的母親,她的媽媽,將她脫光衣服放在家門口的樓道中罰站。那是冬天,寒假,學生們都應該玩樂的時刻,或是會在名爲家庭聚會的喜慶中收到來自長輩關愛的時刻。她在被懲罰,在被凌辱:你這個婊子,你這個不幹淨的女孩。
這個時刻她是乾净的嗎?
很慶幸,她賭對了。她很高興,也很得意。“這是我千挑萬選選出的父親”,她心理這樣想,“一個新的爸爸”,她這樣想,她很高興,也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