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愛發電第二季> 《一碗熱豆漿 - 在龍城的淡淡義香之情》
北風凜冽,今天的工作特別繁鎖,步出醫院的時候早已天色昏暗,我本來打算早點回家休息,就在到達車站前,隻是幾步之遙,我就錯過了回家的特快班次,這時肚子卻咕嚕咕嚕作響,提示著我晚餐時間早過,我得趕緊找點吃的。我在街上閒盪著,也許太勞累,隻想找點小吃填充一下饑腸轆轆的肚子。不知不覺走到九龍城衙前塱道74號的門牌前,映入眼簾是塊簡潔的橫匾,上面題有「義香荳腐食品」六個大字。
正當我仍猶豫著要不要走進去來碗熱辣辣的豆漿時,我瞄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對方很快也察覺到我正站在店前,這時侯一個穿著水靴,恤了一頭銀白短髮的女士向我大聲呼叫:喂!好耐冇見!收工啦!入黎坐啦!
她就是這個店的事頭婆,人人都叫她鳳姐,鳳姐有著一把豪邁而沙啞的聲線,在人群裡絕對輕易就能將她認出來,可別小看她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是背心短褲的裝束,意想不到的是每晚店子打烊後她可是個會挽著愛瑪士穿著裙子的貴婦人。據她所說除了店子,她幾乎就沒有踏出過九龍城,反倒日本比香港其他地方更像她的家鄉。
我走進店裡,挑了一個角落坐下。這時店裡空無一人,正當我疲累得在發呆,事頭婆的嗓音劃破了寂靜的店子:想食咩呀!
我回過神來趕緊答上:一碗熱豆漿吧!
不消半秒事頭婆已為我端上一碗熱辣辣的豆漿,一陣豆香撲鼻,在這嚴寒下令人精神為之一振。還記得小時侯祖母最愛帶我到這店子打牙骹,兼且順道吃上一碗豆腐花或是喝上一杯豆漿。說起這裡的豆漿也是小有名氣,皆因喝下去有種與別不同淡淡的黃豆焦香味,而要煮出這種獨特的味道全賴油渣爐的功力,很可惜的是上世紀在荳品舖盛行的油渣爐在法例規管下早已不再發出新牌照,也就是說這種由油渣爐烹調的豆漿味道終會在時代巨輪下被淡出,取而代之目前基本上所有荳品舖所煮的豆漿已由媒氣爐或電爐取替。
一碗出色的豆漿離不開選材與製法,其中浸、磨、隔、煮的技法唯有經過年月累積的經驗結集才得以炮製出一碗豆味濃郁兼且香甜滑漏的上品。義香積累了兩代人的經驗與智慧,事頭婆從20多歲開始就回舖頭協助母親,當初隻是出於一份孝心不忍母親逐漸年老仍每日勞心勞力,於是與兄長一起守護著這小小的家業,一晃眼從少女到半百,既見證了九龍城社區的變遷,也親歷著街坊鄰裏的流轉,不變的是那份充滿人情味的豆香。
這裡的豆漿選材用上了絕佳的美國黃豆,每日一早就由二哥開始一天烹調各類荳品的工作,據說處理荳品的過程一站就是16小時,非常消耗體力,至於樓面則交由身為五妹的鳳姐,她可是個記性好又勤快的人,每次來到無論是多少人頭,她也能牢牢記好每個人的點餐,這樣合作無間的組合鳳姐就曾說過如果有天哥哥要退下來的話,她也不幹的了,現在是有一日做一日,因為不捨得街坊。
這裡除了荳漿,其他各類荳品也是無數九龍城街坊多年的桌上佳餚,有更多非本區的居民更是慕名而來,多年來任周邊的地方早已多番發展,築起了高樓大廈,屬於自置舖位的義香在這寸金尺土的香港既無張揚的門面,有的就隻是一家人的團結和一份敬業樂業的精神,還有就是回饋街坊鄰裏多年捧場的經濟實惠價錢。我從中學到現在投身社會多年,那個味道、人物和定價始終如一。當周遭的環境早已面目全非,我還是能夠在這裡找到事頭婆聲如洪鐘的嗓音,能夠在這裡吃到一種知足常樂的味道。
我想:我忘不了的不單是這裡豆漿的豆味,更是義香鳳姐的人情味,
喝畢一碗熱燙的豆漿,事頭婆已準備打烊,我步出店面,吸一口新鮮的空氣,然後帶好口罩,跟事頭婆揚聲:小心保重!下次再見。
後記:要說義香豆腐的故事,必須要從九龍城開始說起。九龍城的前身最著名的是九龍寨城和啟德機場,這個地方本身有著獨特的文化和歷史。 對很多老一輩的香港人來說,九龍城寨的印象就是一個罪惡的溫床,那裡曾經被喻為一個「三不管」的地方。然而隨著土地發展,啟德國際機場也早已撤出九龍城市區搬到東湧新市鎮繼續服務廣大市民,而九龍城這個老區隨發展在近年也有了一番新景象。市區發展少不免是新舊交替換來大相逕庭的社區風貌,而劄根九龍城的義香隻是雲雲當中代表著無數即將被時代洪流淡出的工藝,由新的科技取替人手工藝,在去與留之間,我們究竟應該如何看待與取捨?特此一文記錄。最後特別答謝大家的鼓勵,推動我寫下這篇文章,不知大家是否有興趣再了解更多關於香港的人與事,如果有就拍拍手,好讓我繼續努力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