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2008:那个彩虹闪亮的年代
八月我的新书《彩虹年轮》在香港出版,带着这本书回广州的时候,我通过微博约吴幼坚妈妈见面,她是中国彩虹运动最具有代表性人物之一,关注了她这么多年,经过广州这么多次,却都因为来去匆匆没有机会拜访她。这次见面,我想要把这两年出版的两本书送给她。
那天广州下了雨,吴妈妈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公园跳舞,我们约在东山口的星巴克见面。我提前到达见面的地点,给吴妈妈发了信息,就站在星巴克门口等候她的到来。过了一会儿,吴妈妈终于出现了。我马上迎上前去。七十多岁的她仍然那么精神焕发。
在咖啡厅坐下来,我们就迫不及待交换了彼此的书。吴妈妈给我带来了她2019年在香港出版的《彩虹——LGBT人生纪实》。其实我和吴妈妈这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2010年10月在北京举行的第三届同志父母恳谈会上。当然,当天参会的人众多,那年才二十多岁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观众,吴妈妈对我不会有什么印象。
我们聊了彼此的近况,也聊了这些年来,各自在做的一些事情,以及我们共同认识的一些朋友,禁不住感叹岁月的变迁。由于当天晚上,我还约了三男一宅的Tommy吃晚饭,所以就匆匆告辞了。
当天晚上,我一回到住处,就忍不住就打开吴妈妈的书翻看起来,看着那些熟悉的人和事,这些年来所经历的一幕幕又都浮现在眼前。读着读着,我就进入了梦乡。在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彩虹色的年代……
2008年,因为不想呆在一眼能看到自己一生的小城市,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性取向被同事指指点点和议论,为了追寻梦想和更勇敢地做自己,我放弃了在地方电视台做编导的工作,来到北京准备考研。由此,真正开启了我的彩虹人生。
也是在那一年,吴妈妈开通了“三色堇妈妈信箱”,十年来回复数以万计求助者的咨询。那一年,吴妈妈和阿强同志在广州创办了同性恋亲友会,帮助了无数个中国同志父母接纳了自己的同志孩儿。亲友会的父母恳谈会活动与资讯,也为我后来顺利向父母出柜,打下了坚实的认知基础。
那一年,吴妈妈在智同广州同志中心的活动上,见到了“中国民间防艾第一人”高耀洁和香港“智行基金会”主席杜聪。2023年,那颗流浪在国外的叫高耀洁的小行星陨落了,即使黑暗中再无人看见光亮,但愿在岁月的长河中能够照耀后人。
而杜聪,也是我生命当中的一位贵人。也是在那一年,我在清华大学的荒岛上,遇到了智行基金会做外展的志愿者,于是我也成为智行的一名热心而积极的志愿者。由此认识了创办人杜聪。2020年,我参选十大杰出新香港青年评选,杜聪是我的提名人。直到现在,我们还常在一起喝咖啡,探讨爱与生命的深度与广度。他是我的同志榜样,更是那个在我的生命里,给了我一束光的那个人。
那一年,吴妈妈出席北京同志活动中心见面会,与电影编剧程青松同志相聚,与同志名博召召木木、大宝小宝等网友相见。北京同志活动中心,也是我迈出彩虹之路的一个起点,在那里我参加了许多场各种各样的活动,分享会、观影会、读书会……是我完成自我接纳的一个重要地方。后来,我和召召木木也成为了朋友,有机会去到他们家里做客,看到他们的恩爱,也让我看到了同志之爱的闪光,他们在博客和微博上记录的那些日常和细节,都是爱的证明。
程青松是吴妈妈早年担任文艺编辑的时候发现的一名作者,后来成为了电影编剧。早在2005年他就通过博客公开宣布了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并且自那时起,他一直勇敢地为LGBTQ群体发声,参与各种同志活动。他公开出柜的行为,对于我后来也选择公开出柜也起到了一定的影响。
多年后的2014年,我邀请他参加我担任制作人的《夜夜谈》录制节目聊电影和娱乐圈的同志话题,聊到他当年在博客上发布的一份“娱乐圈同志名单”,虽然所有名单都以字母代替,但还是引起了很多网友的热议和关注。其实在香港,很多明星艺人出于社会责任感并不介意公开出柜,这也让整个社会对同志这个群体有更为科学的认知。很可惜,在大陆像程青松这样敢于出柜的导演和编剧凤毛麟角。
在那一年的尾巴上,吴妈妈的博客“三色堇吴幼坚”当选新浪“十大草根”博客。多年后,我自己也进入了腾讯工作,我的一位同学就是新浪博客的编辑,我的一位腾讯的同事后来也成为了新浪博客的主编,才知道,在那个没有大数据和算法的年代,运营的编辑体现了一家媒体的传播策略和社会能见度,吴妈妈写同性恋的博文能够三天两头被推荐到首页,不光需要编辑的眼光和智慧,更检验着一个社会的言论自由。
如今,在算法和大数据统治下的移动互联网时代,同性恋被通讯录取代,男友被室友取代,Gay被G取代……无数的暗语出现在我们的语境当中,如果一个十年前的人穿越到今天,也许不一定能够听懂今天的人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