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里蘇格拉底｜當我們在谈论大麻时，我们到底在谈论什么？
說不太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生活頻繁出現「大麻」這兩個字。
或許是因為我關注亞洲政治，發現泰國、台灣多地正在就大麻除罪化進行激烈探討；
或許是因為我更頻繁往返美國，總是在加州街頭聞到撲面的大麻味道；
又或許是因為，我少數幾次對大麻的探索，
沒有留下任何成癮的隱患，反而獲得了諸多超出俗世的靈性體驗，
總之，很長時間，我都在想，大麻，到底是什麼？
我問過很多人這個問題，從未得到過清晰理性的回答，
倒是目睹了各種各樣的情緒反應，
有人談「麻」色變，滿臉寫滿「毒品千萬不可沾染」的鄙夷；
有人不吝贊美之詞，視之為開悟進階之「神藥」，
還有人義憤填膺，說大麻是西方投害中國的新型鴉片。
這些反應老讓我覺得好笑——原來很多時候我們在弄清一件事之前，已經決定好了是要支持它還是反對它。
我不想立場先行，找到了Zhu Jin先生。
高中移民美國後，他在大麻合法的洲長大；
如今他在一家生物工程公司研究大麻已有八年；
他的公司為南京大學提供純度極高的大麻，
拿到了中國第一個用漢麻治療腦癌的知識產權，
他的熱忱和專業讓這次博客信息量極大。
他說，作為有機物，大麻不能僅用CBD(大麻二酚)和THC (四氫大麻酚)來簡單區分，它的生長狀態一直在變化；
他說，倡導大麻合法化和倡導抽大麻是完全兩回事；
他說，抽大麻的前提是先學會對自己負責。
我很少會推薦自己做的內容，
但這一期我會說，聽聽看吧，你應該會有所啓發。
00:44 和大麻是如何結緣的？
02:20 大麻到底是什麼？
05:00 大麻是毒品嗎？
8:59 為什麼大麻即便有副作用，也不能被定義為毒品？
10:11酒精是如何除罪化的？大麻是如何不合法的？
15:13 大麻對人有哪些影響？
18:01 應該如何娛樂使用大麻？
20:17 當下最好的抽麻方式——吸油脂——是怎麼玩的？
22:54 倡導大麻合法化到底是在倡導什麼？
31:07 怎麼找到好的大麻？
32:27 如何真正對自己負責任地抽大麻？
錄音中所提及英文名詞：
無溶劑萃取物：solventless rosin
以色列大麻科學之父：Raphael Mechoulam
大麻信息網站：leafly，weedmap
大麻種植公司：Humboldt Seed Campany
其創始人名為Nat Pennington
高質大麻品牌：Skypack，Cookie，Sherbinski
「此期嘉賓為產業利益相關方，請謹慎看待言論。
節目無任何倡導傾向，
任何關於抽食大麻的決定，請尊重當地法律法規。」
【以下文字稿件是由錄音整理而來，為了閱讀體驗，有刪減及編輯。】
1.
大麻是什麼？
大部分人對大麻的瞭解都是來自某些科普，
這些科普里形容大麻通常會說，
大麻一般指大麻植物，裡面最具活性的兩種要素是THC和CBD。
但其實不能這麼簡單去看。
大麻是花，是有機生物，含有150多種有效成分，
其中最常見的兩種成分是THCA和CBDA。
這兩種才是真正的「原始」大麻素。
但為什麼大家只說THC和CBD不提這個「A」？
就是因為這個A代表的是acid，是酸。
酸沒法與我們的身體直接打交道。
必須通過加熱等方式轉化為THC或者CBD，才可能具有精神活性，才能進入我們的血液里。
所以我們抽大麻的方式，一般是先點個火柴加個溫，才能讓成分被我們的身體吸收。
而且，隨著生長狀態或外部環境的變化，
大麻里的有效成分會一直變。
THC和CBD互相改變、混合的情況是很常見的。
哪怕豐收的大麻花曬乾了放在瓶子裡頭，這個瓶子的遮光程度、溫度、濕度、保存時間長短等等因素都會導致其有效成分的變化。
有效成分不同，攝入後人體的感覺也不同。
我們在美國的東海岸長大，讀書時基本所有的人——從最好的學生到最差的學生都抽大麻。
那時東海岸沒有很好的花，我們經常呼一些墨西哥來的花，這些花運輸壓縮已經好幾個月，呼完後體驗不是很好，就老想睡覺。
後來才知道那是因為大麻保存時間、照明時間長了，裡面的CBD和THC「老了」就變成了CBN，
CBN一個明顯的效果就是致眠。
2.
大麻是毒品嗎？
什麼是毒品?
我高中從北京移民美國，發現美國也有酒文化。
中國大陸十七八歲還在家準備高考，
但在美國這個年齡已經是放養狀態了，會跟著各種各樣的人混，
你不喝酒就不會有人邀請你參加party，你就out了。
年輕的男孩子都覺得，「我要融合在主流社會里」，
於是也開始喝酒。
畢業發現後，和中國一樣，在美國要談生意要做事，還得和人喝酒。
從自己創業、到進入金融資管行業、到做基金，
喝到跟高盛高管、一些有錢有勢的金融人士們合資在北京CBD開酒吧，
玩的就是高等的日本威士忌，
對酒精過敏，但是我從16歲一直喝酒喝到35歲。
我喝酒出的最大一件事是在美國酒後駕駛被抓住了，在監獄里過了一個晚上。
雖然一晚過後就給放了，但如果要維持駕照，
我必須要去上一個20個小時的酒精科普教育課，
那個課就會講解酒精是什麼，
它說得很清楚：
隨著你喝越來越多的酒，你身體對酒精的接受度就會越來越高，
反應性就會越來越低，
比如你可能一星期前喝四瓶啤酒就能high，
今天可能要喝五瓶啤酒才能感覺到同樣的爽；
但同時，你的身體對酒的上線是不會拔高的，
你血液裡頭的酒精達到了某個百分比，你就會有生命危險，
這就是為什麼酒鬼會把自己喝死。
這和所有的毒品——比如可卡因、罌粟花、海洛因——都是一樣的。
所以為什麼大麻不是毒品？
你抽大麻昨天抽三口就high了，
今天也只需要三口就有同樣的感覺，
不需要你增加量才能爽。
雖然有人說大麻會有造成幻覺、精神分裂等副作用，
但這些東西都不是說大麻可以被定義為毒。
毒的定性是什麼？
毒品是你的身體會不斷提高對此的耐受性，
是你需要吸更多量才能達到之前感覺，
是你會上癮以至於最後失去對毒品的控制。
在這個定義下，大麻並不屬於毒品。
3.
我們活在一個黑白顛倒的社會。
酒最傷人，但是它沒有被定義為毒品，
大麻它不上癮，反而在很多地區是非法。
其實兩百多年前、美國剛創國時，
大部分美國國父都覺得酒是毒，是資本主義集權主義剝削平民的方式，
於是很長一段時間，酒精在美國都是非法的，
但在100多年以後，很多黑社會為了賺錢倒賣酒，
經常把一些教堂搞成酒吧，
門口看起來是教堂，其實地下室都在喝酒，
這些人也抓不著，
酒精市場實在大到收不住，成為經濟和稅收體系的龐大部分，
所以酒也合法了。
抽大麻為什麼非法？
曾經有個賣棉花的資本家是個白人奴隸主，很有錢，
有很多黑奴幫他種採棉花、賣棉花製品。
後來這位資本發現他最大的競爭對手是麻布生產者，
他還發現麻這個植物，除了能做布，還能造紙，炒油，甚至能捲成煙來抽，有很多好處，
就找到賣酒的資本家，希望一起把麻給禁了。
那時候酒剛合法不久，
大部分有教養的知識分子不喝酒，
賣酒的資本家就想開拓其他的市場，比如墨西哥。
墨西哥曾經是西班牙的殖民地，
西班牙一直推崇大麻文化，包括皇帝都抽大麻，
所以墨西哥人都抽大麻不喝酒。
最終，賣棉花的和賣酒的兩個幫派為了自己的利益在華盛頓合起來，
花了很多錢買通了當時國會裡裡外外的人，
通過了法案，讓大麻變成了毒品。
那為什麼國會會同意這兩個勢力合在一起？
因為資本想強制打開一個新的實體市場。
大麻就是這麼非法化的。
4.
今天很多大麻有關的問題，不是大麻帶來的，
而是因為大麻行業發展不完善帶來的。
倡導大麻合法也不是倡導抽大麻，
而是希望能夠有更合規的大麻市場。
隨著150年的工業化，酒精已經成為了資本主義經濟體系的支柱，
它非常標準化、精緻化、有著高效的質量保證，
這麼多年，你很少聽說過有誰會因為喝了質量不好的酒而死掉。
大麻是在這二十多年才逐漸合法的，
作為一個新產品，供應鏈的質量問題還是非常大。
在大麻還是毒品的時候，
很多人是以販毒的方式種這個東西的；
那時大麻在加州的批發價是3000到4000美元一磅，
賣到紐約，一磅是8000美元到10000美元。
幾乎是暴利。
這種情況下很多人想賺快錢，行業就出現了很多質量問題。
16年我在洛杉磯碰到了幾家大麻種植基地，想和我合作種植技術。
最後沒法合作，就是因為無法接受他們為了賺錢不顧質量。
那時我剛進入大麻行業，去參觀他們農場，還覺得花真棒，看起來好香，
結果我一位種大麻種了30年的哥們看了一眼第一句話就說，「這一波花全是蟲害！」
我說，「什麼蟲害？我看都看不見，什麼蟲害？」
他說，「你仔細看，你把你的眼睛變成放大鏡。」
然後我看到整個屋子的花，都布滿了蜘蛛網。
我就怒了，找到合伙人，我說我出技術，你出農民，咱好好乾這個活對吧？怎麼變成這樣？
他說別急，接著就拿了一個化學殺蟲劑，啪啪啪全屋子一噴，
第二天跟我說，他們這批大麻全賣了，價格2400美元一磅。
那你想想，那個被污染的大麻去哪兒了？
可能就是流通到非法渠道賺錢去了。
當時我就意識到，這個行業的合法化標準化是個漫長之路。
1998年，俄勒岡州通過《俄勒岡州醫用大麻法》引入醫用大麻。
2014年底，選民通過決議，21歲及以上的成年人娛樂性使用大麻合法化。
今天的俄勒岡州，酒精管理的相關部門借用完善的管酒體系來管理大麻。
過去幾年，
俄勒岡州頒發的兩千多個種植許可證如今只剩下200多個，
因為種植體系不好，效率不高，成品不好各種原因，
百分之九十的生產性企業被關門。
2023年，俄勒岡州一共出現過14次將大麻產品推出市場、又因為查出質量問題，
將產品全都撤回的情況。
但這實際上都是好事，這表示很多政府機構已經介入了這個行當，
已經有了一些監督娛樂消費大麻市場的方式，
這對消費者是一個保護。
在我看來，一個完善的產業鏈應該做到三件事，
第一，技術流程要完善，所有產品要有非常詳細的測試報告；
第二，產品能夠被追蹤到生產原廠（traceability）；
第三，部門要能處罰不合法規的公司（enforceability）。
在合法的體系里，良性的競爭之下，如果有個六七年的時間，
市場是能夠篩選、打磨出一批種大麻的品牌公司的。
而且隨著合法化，投資會湧進來，市場會有經濟規模，
行業也會逐漸機械化、自動化、智能化。
5.
隨著大麻的合法，
也有越來越多的人在琢磨怎麼生產出最頂級的大麻產品。
目前我最推薦的，是一種吸油脂的方式。
我之前提過，大麻的原始素其實是THCA和CBDA，
是這個酸。
所以很多種大麻的人都在想，
怎麼把這個酸，這個最自然、最頂級的有效成分保留下來？
目前比較先進的方式叫做無溶劑萃取。
大麻豐收的一瞬間——三五分鐘之內——就把花速凍起來， 變成固體冰態；
接著不用任何酒精或者融化劑，只用冰水去萃取，
把大麻油脂提煉出來。
大麻的有效成分就是在油脂上面。
但大麻本質是花，是植物，是碳水化合物，
於是將油脂上的碳水化合物從有效成分中分開，
遺留下來的就是最好的酸。
那個東西是真正的初心，
是大麻的精髓，
一般是青白，純奶白或者金黃色，
看上去特別純亮。那個東西再保存在瓶子裡頭，
放進黑暗低溫的環境里，
能保持很長時間。
美國西海岸加利福尼亞州有個地方叫阿卡塔（Arcata），
是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但種植大麻的環境的確是不可思議地好。
裡面有個洪堡縣（Humboldt County），
那個是深山老林裡頭海拔將近1300米的地方，
很多人種大麻，
基本都是用這種方式將室外豐收出來的花迅速保持下來；
那個郡上還有一個品牌叫做Humboldt Seed Campany，
創始人叫Nat Pennington，
哥們兒40年了，
一直都是用大規模的上千株上萬株的大麻進行雜交，
去篩選不同的味道，不同的有效成分，
就是為了生產出最好的大麻。
6.
如何娛樂抽大麻？
一定要對自己負責，
要精准地瞭解你在用什麼，
喝酒的時候，你會知道你在喝什麼牌子的酒，
喝水的時候，你會在乎水的品質好不好，
抽大麻也是一樣的，
你要知道這個放進你身體的東西是哪裡來的，怎麼來的。
不要用你不知道的花的來源和品牌，
不要用違法渠道買的東西，
它可能有很多添加劑，有很多污染，這些對你的身體都有傷害。
要玩就玩純的、玩乾淨的，
找個信任的供應鏈，
用我們北京話說，就是「老字號」。
你可以直接去到線下零售店裡，
去問店員，這個花是哪來的，什麼時候豐收的，儲存了多長時間。
合法市場零售店的店員們會負責任地把這些信息都告訴你，
你還可以要求他們出示每一份產品的檢驗報告。
在美國也有一些網站，比如，leafly，weedmap,
已經把美國加拿大很多大麻產品信息化了，
就像你逛亞馬遜一樣，你可以看到哪些產品有多少個好評差評，
從而做出選擇。
過去幾年，在市場的篩選下，
美國東海岸也出了一批高質量的大麻品牌，
比如Skypack，Cookie，Sherbinski，
也都是不錯的選擇。
如果決定要嘗試，
那就盡量充分地去收集信息，
瞭解大麻的來龍去脈。
室內的花買新鮮的，超過生產日期30天到60天的就別買了。
室外的花盡量別買，室外的花如果沒有蟲害那肯定是因為打了農藥防蟲劑。
抽大麻要適量，別過度，
任何東西吃多了都會問題，
第一次少買點，買個半克，
先呼一口，等半個小時、沒什麼事兒後再來呼第二口。
千萬不要跟別的毒品別的什麼東西，尤其是酒精混在一起用，
會有很多問題。
總之，不要馬馬虎虎吊兒郎當的就開始抽大麻了，
要對自己負責，要尊重自己，
要給自己充分時間去認識自己，瞭解自己，
要管理自己，學習自己，進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