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VOL1 |栀子花与鹰嘴桃香味的童年
这几天小区楼下市场有人挑着箩筐摆卖栀子花,买下两把,回来盛上清水,分放在床头柜、书桌、洗手池边,香味浓烈。相比花店里常见的花,栀子花的意义不大一样——童年时爸爸妈妈在城里打工,把我放在爷爷奶奶家。家门口有一个大院子,以及大菜地,院子里种了一颗桃子树、两颗梨子树,桃子在暑假时就是乐园,而菜地里种各种蔬果、以及一大片桔子树,有个小池塘,边上有两棵栀子花树。初夏时节开花,清晨时奶奶常摘了给我带去学校送给语文老师,老师总欢喜地放在宿舍的桌前。
奶奶平日也插一两朵花在发髻里、放在窗前,所以在栀子花的季节,奶奶总是香扑扑的,随便她走到哪儿。等花的香味快消失了,也知道夏天来了。
于是我的童年是这样的,甚至这也在潜意识中非常多影响到我人生的后来的决定,包括喜欢住在乡村地方、不热衷城市建筑、奢侈品、消费主义等。
爷爷奶奶务农,同时爷爷有手艺,做的一手好手工面条,爷爷奶奶的三间房的平方,一间卧室、一件厨房、一间大厅,卧室除了床,最大的家具就是做面条的一个又大又长的倒过来的木柜子,盛放拉成丝状的长形面条。上小学期间,我的床就在爷爷奶奶的床边放的一张小床,在夯土的玻璃窗下。每逢盛夏,雨后,爷爷就会穿上长筒靴到背心的款式的防雨背心,带上我去河里抓泥鳅、捕鱼虾,因为害怕泥巴踩在脚底下滑溜溜的,总不敢去,却又十分兴奋。对爷爷的印象,也总是提着篓子站在坡上笑嘻嘻看着我的那副样子。
至今仍不大爱不大爱吃豆腐、不大吃虾蟹、几乎不吃面条。是有一次跟年龄差一大截的堂哥吃饭,堂哥说:是小时候跟爷爷奶奶一起,吃的太多。
童年时,有时令水果蔬菜可食用,有乡村的广阔天地,爷爷家后山满山坡的野花,可过家家搭火烤红薯,满山去野。
后来再回到家,发现爷爷家后山原本满山坡的野花全变成坟墓,以及高达半人高的带刺的草丛。
童年的端午节,是桃子;桃子熟到正好了,端午节来了。端午时的桃子是最好吃的,会特地留着一些等端午节再摘,欢喜地送去外婆家,姨妈、妈妈会一起去,舅舅家一家三个孩子,表哥表姐们跟葡萄那样一大串地,去热闹地串门儿。我跟弟弟最小,常被哥哥们调笑,当然也最被疼爱照顾。
现在仍爱买二手衣服,因为小时很多时候表姐们会成袋送衣服来,是快乐的童年的记忆。翻看小时候的照片,我穿着不合身的格子长裙。
中秋节时桔子时最好的,现在仍很会挑桔子,看表皮孔的大小能看出甜度。当季吃不完的桔子,奶奶会放在米缸里,据说可以保存更久。爷爷比奶奶过世早许多年,那时仍年少,已经没有印象,但奶奶去世时我正值激烈的青春期,记得直到奶奶去世前,家里仍没有用上冰箱。
大一点时迁移到城市,在格子屋中经历青春期的阵痛。记得在格子似得屋子中抱着膝想念家乡曾经亲密无间的伙伴,那种痛,是成年的第一步。每一天都像是缓慢地把身体的一部分从每一条纤维开始撕开,边撕,边缓慢地、深沉地痛,绝望地意识到:原来成长是这样的啊,原来亲密无间的关系,也是可以分开的啊。
就这样,我迈入离开家、成年,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