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276《史記》卷十〈孝文本紀〉08：詛咒皇帝者，沒事！

──────────原文──────────

正月，上曰：「農，天下之本，其開籍田，朕親率耕，以給宗廟粢盛。」

三月，有司請立皇子為諸侯王。上曰：「趙幽王幽死，朕甚憐之，已立其長子遂為趙王。遂弟辟彊及齊悼惠王子朱虛侯章、東牟侯興居有功，可王。」乃立趙幽王少子辟彊為河閒王，以齊劇郡立朱虛侯為城陽王，立東牟侯為濟北王，皇子武為代王，子參為太原王，子揖為梁王。

上曰：「古之治天下，朝有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所以通治道而來諫者。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是使眾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將何以來遠方之賢良？其除之。民或祝詛上以相約結而後相謾，吏以為大逆，其有他言，而吏又以為誹謗。此細民之愚無知抵死，朕甚不取。自今以來，有犯此者勿聽治。」

九月，初與郡國守相為銅虎符、竹使符。

──────────翻譯──────────

來到漢文帝在位第二年的正月，皇帝說：

「農業是國家的根本(農，天下之本)，應當開闢籍田(其開籍田)，並由我親自帶頭耕作(朕親率耕)，來供給宗廟祭祀用的穀物(以給宗廟粢盛)。」

三月，主管大臣建議封皇子們為諸侯王。文帝說：

「趙幽王劉友被囚禁而死，我非常憐惜他(趙幽王幽死，朕甚憐之)，他的長子『劉遂』已經被立為趙王。劉遂的弟弟『劉辟強』，以及齊悼惠王的兒子朱虛侯『劉章』、東矣侯『劉興居』在平定諸呂之亂時有功，也可以封王。」

於是封趙幽王的小兒子「劉辟強」為「河間王」，用齊國的大郡封「朱虛侯」為「城陽王」，封「東牟侯」為「濟北王」，還封皇子「劉武」為「代王」、「劉參」為「太原王」、「劉揖」為「梁王」。

文帝說：

「古代治理天下，朝廷會設置進善言的旌旗和批評朝政的木牌(古之治天下，朝有進善之旌，誹謗之木)，用以打通治國的途徑，招來進諫的人(所以通治道而來諫者)。現在法令中有誹謗朝廷、妖言惑眾的罪狀(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這會讓大臣們不敢完全說真話，當皇帝的人也無從瞭解自己的過失(是使眾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這將如何招來遠方的賢良之士呢(將何以來遠方之賢良)？應當廢除這樣的條文。百姓中有人在一起詛咒皇帝，還約定互相隱瞞，但後來卻又負約相互告發(民或祝詛上以相約結而後相謾)，官吏認為這是大逆不道；如果還有其他不滿的言論，官吏又認為是誹謗朝廷(其有他言，而吏又以為誹謗)。這些實際上只是小民愚昧無知而犯了死罪，這些做法我認為很不可取(此細民之愚無知抵死，朕甚不取)。從今以後，再有犯這類罪的，一律不用審理，也不予治罪(有犯此者勿聽治)。」

九月，首先把授兵權或調軍隊的「銅虎符」和使臣出使所持的「竹使符」發給各封國丞相和各郡郡守(初與郡國守相為銅虎符、竹使符)。

─────────解說與心得─────────

讀完這幾段史料，再次讓人對漢文帝感到佩服。雖說「籍田」這種儀式，很像今日政治人物的「作秀」，但對古代百姓來說，貴為天子的帝王願意踩在田地裡耕田，即使只是做做樣子，還是會感到非常親切與敬佩吧！

再者，則是漢文帝效法古代聖賢的理念，鼓勵百姓勸諫。這點，即使到了今日，也不是每個領導人都能做到的。而距今兩千多年前的漢文帝卻能考慮到這點，令人感到佩服。然而，真的是所有的建議都該聽聽嗎？畢竟，在每個位置所看到的狀況都不盡相同的情況下，沒有當過官的一般人，真的有辦法提出很棒的建議嗎？話雖如此，其實在某個職位如果待久了，可能會有些自己看不到的盲點，所以能聽從旁人的建議，確實是不錯的。

有趣的是，面對官員的行政，除了有人會想提出建議外，應該也有不少人只會謾罵而已。而這種謾罵的內容，如果有一定的建設性，當然仍舊可以聽聽。但如果僅是情緒上的發洩，甚至是不明事理的辱罵與詛咒，身為領導人該如何因應呢？

即使到了今日，面對這種無理的謾罵與詛咒，我們或許也會無法嚥下這口氣而選擇懟回去，漢王朝政府也把這事列為「誹謗妖言罪」。然而，漢文帝卻認為，這些無知的百姓因為無知而謾罵入罪是不洽當的。換言之，身為君王或政府官員就應該有它該有的高度，面對那些低層次的謾罵或詛咒，何必理會甚至懲罰呢？就像懵懂無知的小孩因為不懂而對你訕笑，需要對此計較嗎？

雖然，以漢文帝所處的時代背景，應該不知道該去提升百姓的受教育程度，但漢文帝能夠包容這些層次不同的聲音，仍讓我感到佩服。在今日這個網路發達，信息傳遞容易的時代裡，網路上出現只會酸言酸語的「酸民」，不少人會因為這些人的言論而動怒，甚至在網路上與對方爭吵。我想，如果漢文帝生在今日，應該會選擇一笑置之吧！？與其制定法律禁止人民謾罵，不如選擇不去理會。而且，如果禁止人民謾罵，讓人民失去了宣洩的管道，反而會對政權穩定造成隱憂，由此更可看出漢文帝的政治智慧。

至於這位已經執政兩年的漢文帝還會遇到哪些挑戰？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