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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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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UMP

艾德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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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听到一句话,据说来自高晓松和麦田的聊天,高晓松问麦田你觉得写作是什么呢?麦田说,就像拉屎一样。

就是狠狠地从脑子里把那些不成形的东西狠狠地排泄出去,出去了,也就不再是我的了,它自己也就清晰了。

这种痛快的感觉两个月以来贯穿在我的生活之中。我不断地倾倒,倾倒,倾倒,将躲藏在细胞边缘的种种隐秘连根拔起,然后不加选择地运输出去。我爱上的是这样一种调理自身的方式,通过不断地无意识的凝固和转移,让自身拥有更大幅度的空间,看清种种幻影之下的根基和可能。

我还达不到那种熟练的雕琢的状态,那种状态仿佛是一边游刃有余地倾倒,一边还能顺手装饰和整合起来。我害怕那样做,也曾经那样做,仿佛那样做会失去内心的河流和峡谷。

我曾经跟Arne聊过写作给我带来的一种矛盾感。写出来的东西时常让我感到陌异,吐出来的话仿佛根本就不是我说的,孩子生出来了,就随他而去的那种状态。他说,是的,写作就是一个将头脑异化的过程,阅读则仿佛是一个相反的过程。所以我有一个怪癖,就是写完以后,自己常常会反复读好多遍,倒也没什么用,似乎就是为了紧紧地抓住这些刚被我倾倒出来的东西,确认我的存在。如果不写出来,那些自我就时聚时散的让人难以琢磨,生活糊里糊涂,写出来以后,身体里是清减的,自在的,虽然仍然是糊涂的,可好像外部存储了一个让我安心的替身,只是那替身就像是人工智能一样uncanny。

现在读一读两年前写的那些,比如关于爷爷的葬礼那篇,那些文字跌落在眼前的时候,就像是目睹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心灵,那感觉居然是嫉妒。我很怀疑向前走过的时时刻刻是否如我们潜意识里设想的那样是向前的,是累积的,是有更辉煌的高峰迎接我们的 - 我们不得不靠这样的信念支撑活下去。我时常的感觉是,似乎在逝去时光里的每一刻自我中都具有独特而脆弱的光芒,都难以复制,或者成为累积的分母。如果它们被书写下来了,就能有一二的痕迹去发现,得到震撼,而大部分都散佚在记忆之中。这一感受所隐含的企图是绝对贪婪的,就像一个饥渴的孩子想要抓住终将离去的父母,不想让他们撒手而去。

现在这样倾倒还有一个让我感到安心的地方,就是应对外部不断变化的世界。

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十年前,或者七年前,外部一直是生命里奏响的主题:周游,体验,南北的人世里打滚,在各种各样的文化和氛围里取一瓢饮。当那些东西终于撑破了眼眶,磨损了心灵,也就只有现在这样的一种方式能帮我稍稍平息已经被信息和体验玩坏了的身体。我总是对不能消化感到浅浅的焦虑和忧心,它们进来了,就像是堆栈的队列停滞在那,等待着不知何时的临幸。潜意识的容量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已经觉得有必要,也有义务将它们奋力揉搓成滚圆的发酵面团,烤上半天,也许能够制作出神秘的香软和胶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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