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ME TOO”：惨遭性侵的女摔跤手与无动于衷的印度人民党

5月28日上午，德里警方将一群备受瞩目的印度摔跤运动员，其中包括奥运奖牌获得者，强行塞进了一辆警车里。这些运动员特别是女性，被警察推搡、粗暴对待并沿街拖拽的图片在网上疯传，在这个在国际体育最高水平上很少有个人奖牌获得者的国家引起了愤怒和愤慨。

在一英里外，当摔跤运动员被警察暴力制服时，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正在为该国的新议会大厦举行开幕仪式，该大厦估计耗资1.2亿美元，在这个有争议的仪式上，至少有19个反对党联合抵制。摔跤手们正在向大楼行进，以引起人们关注他们正在呐喊的诉求，但他们被警察拦住了。直到被带上警车，他们已经在德里市中心的Jantar Mantar抗议了数周，这是一个印度指定用于抗议的地点。但警方却表示，运动员在新议会大楼外进行抗议的许可早就被拒绝了。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摔跤手们一直在Jantar Mantar定点抗议。他们声称布里吉·布尚·辛格（Brij Bhushan Singh）—这位可以说是过去十年印度摔跤界最有权势的官员，多年来一直对年轻的女摔跤手进行性骚扰。抗议者包括印度摔跤界的一些大腕——

2016年里约奥运会铜牌得主萨克斯·马利克(Sakshi Malik)、2019年和2022年世界摔跤锦标赛奖牌得主维尼什·波加特(Vinesh Phogat)以及2020年东京奥运会铜牌得主巴琼·普尼亚(Bajrang Punia)。自1947年印度成为一个独立国家以来，印度总计赢得过30枚奥运奖牌，其中7枚是摔跤项目。赢得奖牌的运动员受到了人民热烈的欢迎，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印度的运动员太过稀少了。

布里吉·布尚·辛格（Brij Bhushan Singh），被摔跤运动员指控参与系统性性虐待的人，他是六届国会议员，是印度执政党印度人民党 (Bharatiya Janata Party) 中的一位颇有影响力的人物。辛格享有政治强人的美誉，他在北方邦拥有相当大的政治力量，北方邦是一个幅员辽阔的邦，在选举上对保持住印度人民党的权力至关重要。除了议会的职责外，辛格自2011年以来一直是印度摔跤联盟的主席。尽管在指控曝光后，他被要求暂时卸任联合会的职务，但在联合会的网站上，他仍被列为联合会主席。

自4月23日以来，印度摔跤手，包括这项运动最大牌的印度明星，他们一直住在临时搭建的塑料帐篷里，睡在铺在人行道上的床垫上。他们呼吁将辛格从联邦开除并逮捕他。“我们一直坐在这里寻求正义，”维尼什·波加特告诉记者。他们的支持者指出警方没有采取行动，包括延迟登记投诉，这无疑证明了印度人民党在包庇辛格。

摔跤手们表示，十多年来，他一直在骚扰年轻运动员，包括至少一名未成年人，而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萨克斯·马利克告诉记者，当她于2012年加入勒克瑙市的一个训练营时，年长的摔跤手警告她：辛格 "不是一个好人，他会性骚扰女孩"。她将他的掠夺性行为(Predatory Behavior) 描述为印度摔跤界公开的秘密。"父母、女教练、男教练，每个人都知道这事发生了。" 但是她补充说，他的背景是如此强大，以至于 "没有人有勇气站出来反对他"。

波加特还告诉记者，辛格 "几乎会骚扰每个女孩"。如果年轻的女摔跤手反抗，辛格 "会毁掉她们的比赛"，让她们遭受 "精神折磨"，许多年轻女性 "因为他而离开了摔跤界"。

印度摔跤联合会前官方物理治疗师帕拉姆吉特·马利克说，他知道辛格骚扰女性。他告诉记者，在2014年，三名年轻的摔跤手向他吐露他们曾受到辛格的性骚扰。马利克当年在勒克瑙的训练营和运动员们住在一起。有好几次，他注意到一辆他知道属于辛格的车停在营地去接女摔跤手。“我看到他们在晚上离开营地，十一点后，有时甚至是午夜，”他告诉记者，当他问女孩们发生了什么事时，其中一些女孩情绪崩溃了，并告诉他，她们被叫到了辛格在该市的住所。

如果她们拒绝前往，她们被告知辛格 "将把她们的名字从营地的名单上删除，她们将被宣布为不合格，她们的职业生涯将被毁掉。" 他说，其中一些女孩不到18岁，来自低收入家庭。对她们和她们的家庭来说，体育是摆脱贫困的一种方式。

马利克说，他向训练营的一名高级教练提出了书面投诉，但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当他向媒体谈及辛格的行为时，他被解雇了。据马利克称，解雇他的教练承认，他一直接到辛格本人的电话。该教练警告马利克，辛格是一个有权势的人，如果马利克坚持下去，他的生命可能会受到威胁。"就在那天晚上，"马利克告诉记者，"我们不得不逃离营地。"

2023年5月28日，印度著名摔跤手家族中的摔跤手桑吉塔·波加特(Sangeeta Phogat)与其他抗议者一起试图向德里的新议会大厦行进时，被德里警方拘留了。

领导当前抗议活动的三位明星摔跤手——萨克斯·马利克（Sakshi Malik）、维尼什·菲加特（Vinesh Phogat）和巴杰朗·普尼亚（Bajrang Punia）——表示，他们认为自己已经达到了一定的认可程度，让他们相信他们有能力向辛格挑战，是时候阻止性虐待行为了。马利克告诉记者，导火索是当她听说有10名女性在最近的青少年世界锦标赛后受到辛格的骚扰时。一些年轻女性直接与马利克倾诉。她认为她必须说出来。“够了，”马利克告诉记者，“我们不希望未来几代的女性还需要面对同样残忍的事情。”

4月21日，包括一名未成年人在内的七名女子摔跤手在德里警察局向警方举报了辛格。她们的身份尚未公开。这些女性列举了2012年至2022年间的具体性骚扰事件，并表示这些事件发生在辛格在德里的官方议会官邸内，以及印度和国外的比赛期间。《印度快报》报道称，在至少两起投诉中，这些女性详细描述了辛格如何以检查她们的呼吸为借口不适当地抚摸她们。

然而德里警方并没有立即对辛格进行立案调查。印度首都的警察全部都在印度内政部的领导下运作--其体系作为联邦政府的一部分，而不属于地方政府。印度现任内政部长是阿米特·沙阿(Amit Shah)，他在政府和人民党的等级制度中实际上仅次于莫迪。

当警察没有理睬到他们的投诉时，摔跤手向最高法院提交了请愿书，要求警方进行调查。只有在法院介入后，德里警方才对辛格提出两起投诉。其中一项投诉来自一名未成年人，是根据印度严格的《保护儿童免受性犯罪法》提出的--根据该法作出的有罪判决，至少会被判处五年监禁。

辛格否认所有指控，并表示如果被判有罪，他愿意 "被绞死"。他称摔跤手的抗议活动是 "出于政治动机"。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印度反对党的几位领导人拜访参观了摔跤运动员的静坐，并表示了声援。此后，辛格将这些运动员描述为反对党手中的 "玩具"。

“性骚扰指控不是一次政治攻击，”菲加特告诉记者。是辛格为了 "拯救自己"，试图将他们的投诉变成政治问题。菲加特说，这些摔跤手为了女性的反抗事业把自己的职业生涯置于危险之中。"我们在国内受到尊重，有一些地位，一定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忍无可忍的事情，我们才会站在这里。"

菲加特提到美国体操运动员西蒙娜·拜尔斯，她作证指控了美国国家体操队的医生拉里·纳萨尔--被100多名妇女指控性虐待。"当西蒙娜·拜尔斯发声反对性骚扰时，"菲加特说，"他们有说她是政治行为或政治人物吗？" 她将辛格描述为印度的拉里·纳萨尔。"印度有很多个拉里·纳萨尔，不是只有这么一个，但至少我们现在正在全力对付其中之一。"

女权主义活动家和作家卡维塔·克里希南 (Kavita Krishnan) 表示，印度人民党正在以“厚颜无耻”的方式“支持他们的领导层”。“执政党没有与这个人保持距离，我不记得印度曾有过这么公然的政治保护案例"。她认为是辛格在北方邦有巨大的 "政治影响力"，在印度议会中拥有80个席位，比其他任何邦都多，是 "这个政府为了留住这个人而进行的狡猾计算罢了。"

克里希南补充说，在一个正常、健康的民主制度之下，摔跤手的控诉会造成巨大的政治丑闻事件。人民党没有受到内外压力的主要原因之一是主流媒体没有对丑闻进行认真和持续的报道。她说，印度人民党不仅通过政府机构操纵舆论，而且通过其“主要宣传武器”之一——媒体来行使其控制权。“宣传媒体对公众舆论的控制，”克里希南说，是“政府依赖”塑造公众对话的方式。她说：“大多数主流媒体要么忽视这个故事，要么压制发声。最有影响力、影响力最大的媒体，尤其是非英语印度语媒体，在很大程度上完全支持印度人民党和辛格，国家电视台将辛格作为英雄，而我们则是恶棍。”

2023年1月，摔跤手们首次在德里举行了公开抗议活动。当时，政府通过组建监督委员会审查这些指控，并要求辛格从摔跤联合会的职位上 "退位"，以说服他们取消抗议。但到了4月下旬，摔跤手们认为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在看到政府没有对辛格采取严肃行动后，恢复了抗议活动。监督委员会的报告没有被公开，运动员们表示对其运作缺乏信心。

萨克西·马利克（Sakshi Malik）认为委员会已经给了辛格“一份干净的档案”，这意味着有效地消除了对他的所有指控。摔跤手们声称，辛格还恢复了对他所在地区的比赛的监督，并且仍然在联合会中发号施令，这无疑是他政治权力的一个显著标志。

为了进一步炫耀他的政治影响力，辛格已呼吁于6月5日在北方邦的阿约提亚市举行大规模集会，这是一个对印度教徒来说很神圣的地方。"在全国受人尊敬的圣人的呼吁下，为提高公众意识举行一次盛大的集会，"该活动的海报上写道，上面还有一个印度教神的形象。克里希南将这次集会描述为一个印度人民党政治家试图 "援引印度教身份 "和 "印度教至上主义"来暗示他是无辜的，他应该得到所有印度教徒的支持。辛格声称，将会有超过100万名印度教教徒将出席。他宣称："在教友们和先知们的领导下，我们将迫使政府修改法律，"他指的是印度的《保护儿童免受性犯罪法》。

摔跤手们说，辛格曾试图恐吓向警方投诉的运动员们。马利克告诉记者，特别是未成年人成了目标。有人给她的父母打过电话。晚上在她家周围发现了奇怪的汽车在监视。

即使辛格试图大肆宣扬并采取强硬手段，摔跤手们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5月28日，警方将摔跤手拘留了一天，并在首都各地逮捕了至少700人。由于摔跤手和他们的支持者被关押在不同的警察局，当局趁机清理了他们的抗议地点，并表示不会再允许为期一个月的静坐活动继续进行。德里警方还指控摔跤手犯有 "暴乱罪 "和 "妨碍公务人员罪"。此后，摔跤手们宣布他们将开始无限期的绝食抗议。

在过去的几周里，随着抗议活动的加剧，摔跤运动员得到了学生会、妇女团体、工会、农民集体甚至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的支持。5月23日晚，近500人前往位于德里市中心的战争纪念馆--印度门，作为支持摔跤手的烛光抗议活动的一部分。萨克西·马利克站在警察路障的边缘，点燃了一支蜡烛，数百人聚集在她面前挥舞着印度国旗。"这是为印度的女儿们而战，"她告诉人群："我们必须赢得这场战斗！而且我们终会胜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