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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之一:营多捞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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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论文之余,把一些想法记录下来,就成了碎片

原创 乐马斯 TimeRecording 2022-12-21 18:13 发表于上海


之前因为担心如果检测阳性、需要一个人在宿舍隔离,所以在宿舍屯了一大堆物资,包括在厦门吃了很喜欢的椰仔饼(足足买了一箱)、经典早点友臣肉松饼(因为盼盼法式小面包、港荣蒸蛋糕和lippo面包片给我的阴影至今仍挥之不散)、饱腹硬货夹心吐司(我觉得各种馅儿的吐司我能换着吃一辈子)、北方人的秋季活体VC补充剂柑橘和柿子(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过了一周到现在才发货)、二十一金维他(因为在豆瓣睡不醒组听说整天脑子懵懵可能是缺VD,所以索性买了小时候很想吃的这玩意儿),还有就是用作碳水补充的泡面。

说到泡面,上半年因为四处奔波,虽然吃饭没点儿,但是泡面却是一包没吃过。甘南的生活虽然不忍回忆,但却给我提供了一个可以自由使用的厨房,由于外面的回民饭店烹饪水平可能只比我高在和面这一方面,我除了早餐可能去楼下吃碗面,其余的餐食都是在厨房自制,也因此练出了三大拿手炒菜:葱爆羊肉、番茄炖羊肉、辣椒炒肉。

回到家后,泡面更是没什么机会碰了,因为本身就闲着没事儿,所以家里只要还有菜我都随手拣上一两件儿下厨;外加有很多朋友因为疫情也在三门峡待着,也没事儿去夜市调剂调剂。到了长沙,虽然没有厨房,但也没有买过泡面,一是因为有了外快,不至于过上穷困潦倒的生活;二是因为长沙的饭菜本身油就重,再来一包不遑多让的泡面,我的胃可能就提前宕机了。


刚回到上海那会儿,因为彼时出校尚不方便,外加研寓食堂的难吃程度比起去年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我大多数时间都在宿舍点个外卖凑合过日子,找点儿论文灵感,投点儿秋招;多亏了张毅的支援,我的干粮可以在外卖间期调剂一下饮食。而他支援我的物资里,就有一包泡面。他刚回学校来我宿舍串门儿的时候,说他路上备的泡面还剩不少,问我要不要吃点儿,当时我还没什么想法,但当我之后把能点的外卖都点过了一遍,想换换口味的时候,一下子张毅那袋泡面就浮上心头了。

其实我的宿舍并不是没有能用来泡的面,之前提防上海随机抽奖,赶上日食记搞活动,于是买了一箱速食的重庆小面,虽然工序上差不多,但因为面饼是非油炸的,所以和泡面终归是有些不同,就好像青蛙撞奶也可以被归为广义的奶茶一样。现在细分的越多,词义也被应用的越广,当所有速食面都可以用泡面指代的时候,我反而怀念起那些原教旨的泡面了。

从张毅的宿舍拿到的,就是一包本真性与原教旨兼具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他当时还热情地塞我一盒小样的自热米饭,说是他在川西自驾时候剩下的干粮。小样这个牌子之前打的广告也很多,现在的品牌形象好像是和《哪吒·魔童降世》合作;同期还有一个叫自嗨锅的,广告投放集中在电梯内,搭配上病毒式的内容,简直是噩梦体验。在这种高强度的营销下,在速食品的领域里,相比其他花里胡哨的选择和更符合当代人经济状态的定位,泡面所能占领的市场会越来越小,或许除了刚需以外,也会和我一样只是用作纪念,当然也可以是当作主食的补充。泡面总是和一些艰苦的回忆联系在一起,而且今年的情况也确实是这样。写到这里,我脑子里已经开始自动播放大华酒店电梯间里,“饿了就吃自嗨锅”的广告语,速食品作为物品也可以连接起过往的回忆啊。


我本想拒绝他的好意,只想要一包泡面,但是猛然想起自己没有碗,而且更重要的,一想到之后还要刷碗,我就犯懒。所以我笑着接过自热米饭,因为米饭吃剩下的塑料碗正好可以用作泡面。张毅开玩笑说,实在不行你也可以拿袋子泡。虽然听起来有点猎奇,但这确实是我去年干过的时期,而且我有印象初中、高中和本科的时候,都有这样泡的经历。已经很熟练了啊,我心里想,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其实想在袋子里泡面也不难,甚至我觉得泡面在诞生之初,它的箔袋在设计时除了防潮之外,就把在袋子里泡纳入到了使用场景里;只需要找到一个可以让泡面袋依靠的稳固臂膀,在倒入热水时维持它的平衡,只需要三分钟或者更少,你就可以真正舒心地享受一顿方便食品——它的处理流程只有倒出残汤,也不需要担心泡面碗占地方,你要处理的只有一个袋子而已。从这个意义上,泡面才真的是彻头彻尾地回归方便面。

但我现在对那包红烧牛肉面其实没什么印象了,因为它太方便以至于我记不起它更深层次的味道,或者说它只停留在维持身体机能正常运转(人话:填饱肚子)的生存层面,还没有进入到记忆里。或者说,像我那样只是随便泡一下就吃掉本身也很难有什么滋味儿可言,更多的只是想起少年时住校生活的酸甜苦辣。我至今仍然印象深刻,宿舍几个人分一包泡面一人一口的艰难岁月;也记得拿了一块儿卤牛肉配泡面吃,结果因为每次只舍得切两片儿导致一大块儿都浪费了;但卤牛肉变质从外观上是很难识别的,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其实是因为我把泡面和牛肉一起吐出来了而已。

如果有条件,吃方便面肯定是要配点儿东西的,图方便的,配个卤蛋、火腿肠、鸡爪、鸭脖一类的,反正就是速食品都往一块儿凑;不过也有可能只是缺主食拿方便面凑凑,我自己小时候也拿它配过卤肉,或者是现在去茶餐厅吃捞丁配煎扒,捞丁,就是干捞出前一丁。而且,其实说是配菜,捞丁更像是配饭一样。但这样的话,方便面还是方便面,但也不再是泡面了,从流程上说的话,其实是煮面了。


我小时候吃煮面是更多的,但那时候煮面也不是图方便,而是一种现在用社会学术语称之为“越轨”或者是“反主流”的心态。因为我在还不住校的时候,除了在家和在饭店吃饭以外,吃零食的机会其实不多,甚至大多数零食都在媒体的影响下被直接污名化成了“垃圾食品”,要么是蹭发小,要么是自己有零花钱了买几张辣条,干脆面有条件了也吃点;但方便面这种,尤其是康师傅的泡面,一块钱一包属实是大额消费了,而且使用场景也有限,如果真在家里泡,被家长逮住就可就得不偿失。但它偏偏还就经常出现,不论是火车上还是电视里,哪儿哪儿都是康师傅的身影,尤其是那个鲜虾鱼板面,主打日式风属实是拿捏了当时对世界充满好奇的自己;主打亲情牌的香菇炖鸡,则是凭借影像质感实力抓人眼球。

因此,吃“垃圾食品”就成了日常生活中颇有仪式感的活动,是被额外赐予的“特权”,一般只有有零花钱了,或者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表扬or心情好or跟朋友一起or不想做饭)被允许,才能有机会一品垃圾食品的快乐。其实也是这样的,这些食品受到欢迎或者得到怀念并不完全是因为碳水或者油脂的本能,那样就过于强调身体冲动而忽视了意识的存在,正因为来之不易,它才能够成为日常生活里重复的家庭烹饪之外,童年富有仪式感的饮食行为;而之所以区别于饭店,我个人认为是在吃垃圾食品这件事儿上,做出选择的是我们自己,而外食更多是我们被带出去,是作为“附庸”的被动存在;而且垃圾食品还有一种柔性对抗的意味在,因为是家庭、社会权威里被限制的存在,它们和儿童一起,成为了面对规则压制下努力生存的存在。

但在家庭里吃方便面,无疑是一种折衷行为,因为在家庭的模式里,烹饪才是主流,而方便面很大程度上算不上“烹饪”,因为它缺少流程——食材的准备、处理、烹制和处置都被简单化了。所以,当家庭主动或不情愿地决定要食用方便面时,它一般会被强化/复杂化到足以“像一顿饭”的程度——当然这主要是针对儿童,成年人作为独立个体更多只会被建议,但“能不能正经吃饭”的吐槽仍然是不变的。这也就不难理解,我对小时候吃方便面的记忆,永远是几棵青菜、若干火腿外加一颗荷包蛋,因为要争取健康,调料包永远都只放一半,甚至在方便面的选择上也是被认为相对特别、相对健康的香菇炖鸡和鲜虾鱼板(但是这俩确实好吃)。

这种协商其实是很有趣的,它体现了权威对儿童意志的承认和尊重。在景军《喂养中国的小皇帝》一书中,他曾说改革以前,市场上是没有儿童食品这一说法的,大多数时候是“父母吃什么,子女吃什么”,但现在的家庭愈发注重儿童的饮食,甚至市场上也有专门的儿童食品,当然这也是一个互动的过程——共和国时期甚至没有自由市场的存在。最重要的,人们有条件在日常生活中根据所需自由配制自身的饮食,我并不认为这种个性化的需求是天然存在的,因为在厨房不是标配、市场尚不完善、供给尚不充足、经济状况也没有很大改善时,单位食堂永远是最优选择,相反,“小灶”才是特殊对待。但现在,“开小灶”已经是人们的日常生活,甚至每次在厨房烹饪都可以被称为“开小灶”。在这种意义上,吃泡面这种味道标准化、做法标准化的工业产品,甚至是不是又有一种集体主义的感觉呢?像是回忆起某一段记忆,回想起某一个群体,仿佛处于某一个场景之中:绿皮火车,宿舍生活,打工生涯,自然灾害……仿佛尽是艰苦岁月。

但正因为是过去、并且挺过去了,才能算是艰苦岁月,因为如果我们过得更糟,是不是捞丁现在也更应该出现在大酒店而不是茶餐厅了呢?或者是在封控的日子里,看着难吃的盒饭,泡面好像也是更好的选择。


我撕开手中新买的营多捞面,意外发现它竟然是需要煮的面。Jesus!我皱了皱眉。但这难不倒我,只要它是油炸的面饼,不论是煮的还是泡的,只要它在水里散开了终归是能吃的。

我当初为什么想要买它呢?当初也并没有仔细想,只是因为正好想在宿舍屯点儿吃的,每样儿都准备一点儿,而在泡面的范围里,它是袋装的,因而环保且价格便宜;它只有十包,刚刚好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和其他主食均衡搭配;它是进口的,我好像还没有吃过东南亚泡面;最关键的,它真的很便宜,尤其是在拼团上。我用之前点外卖剩下的瓷碗来泡,本来担心太小,但好像面饼也不大的样子,被开水泡软之后刚刚好;它的配料也很多,虽然看上去既没有蔬菜也没有什么别的有营养的东西。

噢!它是捞面。这可能才是最核心的原因,我真的很久没有吃过干捞的泡面了。

我端起瓷碗,走向水池,碗盖上有个气孔,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拌面而生。我正准备倾斜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高中时候吃拌面的一件囧事:拌面的盒子一般都会留一个出水孔方便倾倒,而我因为在倒水的时候没有把盒子的缝隙盖严实,导致水和泡面一同进了池子。水确实下得很干净,但我却看着池子里沥干的面条欲哭无泪,考虑到我胃的感受,我还是把面从池子里捡起来用水冲了冲继续吃了。现在再看,这其实也算是对面条进行降温让它变得更筋道。想到这里,我还是放弃用孔来沥水的想法,给碗盖打开一点缝隙让水流出。

虽然面是沥干了,但我看着调料里干巴巴的酱包,甚至还有一袋粉包还是有点无语,可能这确实不是为宿舍而生的捞面。我把四种调料随意丢进面里拌了拌,均匀上色之后,看起来还算是能吃;扒拉了几口,感觉为煮设计的捞面,泡出来确实不够劲道;而且东南亚的甜辣确实还是不太习惯啊。

虽然是被丢在回忆里的方便面,但它不论是面饼是调料都是大有乾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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