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屿想象

海与岛屿，就像事物的一体两面。海环绕着岛，岛测量着海的边界。我觉得海洋中的岛屿也是有着多种面向的。就像太阳镜折射的光线，分散出不同的面向，碎片，与记忆。

我是去过岛的，hawaii，多么多汁而繁茂的名字，忆起满目的，厚盖、繁绿、浓密，像已经充分成熟的过熟的果子。它不厚重也不荒凉，就是刚健沉稳的展示它的多雨，它的繁茂，它的闲远。是的，这里有原始的火山，原始的礁石， 原始的海岸，有古老的波利尼西亚人，但这一切只有一丝质朴的生命的气息，丝毫不神秘，也不悠远。但却是我很早印象中到过的岛，像一个未曾沾染色彩的蓝图，并不介意它粗糙失神的青春记忆，也没有感受到那早已浸染的商业的味道。那时候刚到美国，第一次的出游是新奇的，第一次，与成群的朋友在一起，那些插曲、情绪、龃龉，每一天的情绪密度是那样的大。与那样的记忆所连的岛屿，也像是人生的初期阶段一样，只能感受生活与生命的枝干，那些叶片，脉络，其实全在想象中。而年轻的我们却一味的喜欢生命，灵魂，生活，这样的大词，来显示我们的早熟，仿佛早已窥透生命的奥秘。是这样吗？想象与现实中就是不一样的。草稿与枝干，即使大差不差，但细节的丰满所需费的心力又何止点点滴滴呢？在生活中不断描摹的，还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我觉得生命到了另一个阶段，会想象一个孤岛。遥远的，灰暗的，离群索居的，现代的，孤岛。阴沉翻涌的海浪，荤腥不止的气味，只有尖利的皋鸣的鹰鹫的声音，是海水也是火焰。已明白世间太多无处可走，无话可说，没有出口的时刻。那些荒诞的，愤怒的，强大的，政治的，人言的，世俗的，偏见的，自己的，你我的，何处，不是荒原呢？被苍白的巨浪，一遍遍吞噬的，推搡的，会是那个隐忍不发，固执不言的海上孤岛么？而后，当潮水退去，巨浪平息，这一片死寂中的，它会茫然的放弃固守的姿态么？没有敌人，也没有朋友，抽刀又向谁呢？伤痕累累的岛体，是否也觉得，沉没即地狱呢？即使是孤岛，没有无声的熔岩，没有刀耕火种的先民，没有椰树与阳光，是否，就任他荒芜了呢？也许孤岛也在沉默，在思索，在生根，在像星空远望……

斗转星移，我心中的岛，好像又有了新的面向。那不再是属于自己的岛了，岛上默默地飞来了一只鸟，一朵云，几滴雨，一株嫩芽。岛屿开始有了更多的面向，每一个岛屿都有了都属于自己的风景，是花莲的绿色稻田间，骑车往来的惨绿少年，是都市里暗自发疯，独自偷笑，却终归寂寞的少年……许多话语，许多庙宇，不再属于岛屿自己，也也许不再是孤岛了。也许，生命在这一刻，也回到了本来的枝干，只是这一层的地壳变迁，沧海桑田，也终究是独属于岛屿自己的历程，自己的意义，自己的名字。也许，岛屿就是一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