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灘的故事

升高三那年暑假，導師幫全班安排了個二天一夜的宿營活動，聽來平常，在那個聯考年代，學校不會辦畢旅，沒有所謂公民訓練，在海島上也從未聽聞過班遊，我們的導師就這麼大費周章地帶我們去海邊露營。多年後，在高中任教的我回想起這個難忘的活動，深深佩服我的恩師當年膽大豪情，自己一人帶這群40多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青春少男少女來到沙灘上，紮營起灶，露宿過夜，只因我們即將進入高三備戰，想讓我們好好玩一玩，之後收心專注讀書。

那天下午，同學從海島各個村子搭公車到達嵵裡海灘，開始忙和著，先是七嘴八舌地架好營帳，再用磚頭搭建出歪斜的灶台，有人取水、有人洗菜、切菜，還得想辦法在海風吹拂中起火、臉上腳趾間頭髮裏都是沙子。這些麻煩、困難的事，因為是初次體驗，又和同伴一起做，顯得特別有趣。

當天晚餐我們得自己做，先分組在活動前討論菜單、採買食材，我因為在家有點煮菜煎魚的經驗，擔任大廚。但第一道煮飯就難倒我，從來都用電鍋的我，現在要用炭火煮飯?! 為了不吃生米，大火催下，水滾流一地，最後米飯有熟，但半鍋成焦鍋粑，還好同學都覺得新鮮特別。再煮玉米濃湯、炒蛋、青菜，全組忙得人仰馬翻，整個場面狼狽不堪。還好老師有先見之明，悄悄為每組訂了一隻烤雞，以免我們做飯不成，反而挨餓。烤雞送到時，全班歡呼、感動不已。野餐桌上，燒焦的飯、半生半熟的炒蛋、變色的青菜、摻了沙子(不是胡椒)的玉米濃湯，幸好有烤雞救場。

晚餐結束，洗洗刷刷，場地復舊後，那天晚上，我們還有個小小的晚會，幾位多才多藝的同學表演，歌唱、吉他、口琴，在月光沙灘上特別動人。晚會結束，或許是忙了大半天，亢奮過去，我心情低落，避開眾人，自己到海邊走走。月亮不是很亮，但海面上流光拖曳，遠離營地，沙灘暗暗的，隱藏我的行跡。聽著海浪反復來回的聲音 ，走著走著，沒來由地悲傷，好友從背後趕了過來，靜靜地陪著，心裏暖暖地感激，大概是青春期少女的心情，想要躲起來，又希望有人看見。我們就在那夏夜晚的沙灘上，踏著月光與浪聲，不發一語，與歡樂青春道別，迎向未知的嚴酷聯考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