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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椒魚來了》凝視投擲於山林間的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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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每一個人的生命過程跟結果，早已經註定好了，你只是在這個過程當中，盡可能地去努力。——朱有田

麥導又來了

麥導的鏡頭總是對準著台灣獨特的樣貌。《MIT台灣誌》以906集探訪難以盡數的山嶺與人文，2009年上映的《黑熊來了》跟隨黃美秀團隊11載，捕捉台灣黑熊密切接觸的影像；此次我們見面的《山椒魚來了》，在高山溪澗間尋覓冰河孓遺特有種，花費17年才終於打磨完成。每每都驚艷於麥導對影像工程所投注的心力，我想那是與山相處的過程中，帶給他的無比恆毅與視野，也是一份給關注台灣土地人群的禮物。

Source: 官方臉書

山間的微笑精靈

山椒魚的認知度及關注度不如其他台灣特有種，如台灣黑熊、櫻花鉤吻鮭等，可能是還未登上鈔票版面之故。冰河時期，山椒魚藉由與亞洲大陸相連的陸橋繁衍至島嶼上，隨著氣候暖化，生存空間逐漸限縮至高海拔、潮濕的山澗區域，台灣的高山峻嶺也成為全世界山椒魚分布的最南界。從片中得知，共有五種山椒魚活動於全島的高海拔地區，彼此之間的基因交流不多，究竟為何會形成此種樣態，學術界尚無定論。中後段的重頭戲帶觀眾直擊山椒魚的繁衍過程，甚至對研究人員來說，這也是難得一見的觀察樣本，何其有幸可以輕鬆地觀看到山椒魚胚胎一寸寸增長，於卵串內雀躍轉動的身姿。見證了生之喜悅，同時也被輕輕提醒，全球暖化的現在進行式、人類足跡汙染山林等問題，已對台灣山椒魚生態產生直接的衝擊。

影像中，人的純粹

穿梭於山林中，彎腰翻動一塊塊石頭的研究人員，是本片的重要共演。觀影結束後，在心中留下深刻印記的並不是山椒魚的那抹奇異微笑，而是投身山林、低頭找尋山椒魚的身影。這是一趟傳承的旅程，投注了眾多研究者最純粹的專注。立於日治時期的調查基礎之上，臺灣師範大學生命科學系呂光洋教授於1977年返台任教，即投入本島生態研究，而後選定兩棲類作為其研究主軸，帶領研究團隊發現數類新物種，貢獻卓越。最讓人動容的是，年齡已近八旬的呂教授，仍偕團隊上山，溯溪而上，彎腰翻動一塊塊石頭，儼然是屹立不搖的精神支柱。

承接呂教授山椒魚研究衣缽的賴俊祥博士，兩人於2008年共同發表了兩個山椒魚新種，啟動台灣山椒魚的系統性研究。透過鏡頭，才知道原來學術界還持續地拼湊著對台灣山椒魚的理解。2016年6月，賴博士偕研究團隊及MIT拍攝團隊攀登奇萊北峰，為了越過中央山脈，證實島嶼東側也有山椒魚的活動足跡；然而，路途還沒走到一半，山卻把賴博士永遠留在山裡了。在前半部分研究人員的對話之間，已經嗅到一絲悼念的情緒，直到後半將鏡頭自山椒魚轉向研究者，才知道那份懷念從何而來。

Source: MIT 台灣誌

主導研究的靈魂人物不在了，傳承的人握緊他交接過來的意志，讓人欣慰，也同時心疼。臺灣大學動物科學技術學系朱有田教授專長在研究高山活動的水鹿，一個恰巧的機緣下跟賴博士搭上線，決定利用團隊高山田調的能力，參與山椒魚的研究計畫。山難後兩個月，朱教授再次領導研究團隊上山，循相同路線，證實了台灣東側確有山椒魚的蹤跡，一償賴博士的心願。至今，朱教授仍持續推進山椒魚的研究前緣，建立了第一個山椒魚3D微電腦斷層骨骼造影，成為在影片開頭迎接觀眾的精巧動畫，並有望以此為基礎，開創新的山椒魚分類模式。期間，鏡頭捕捉下賴博士離去後的悲傷與懷念，而研究夥伴們仍走在他長遠目光凝視的路上。

除了呂教授、賴博士、朱教授外，擅長穿梭山林而走入研究一途的助理們、眼神發光盯著卵串細究的林務局研究員、吞下阿里山山椒魚的車站工作人員、幾個鏡位簡單帶過的MIT台灣誌工作成員及高山嚮導們，片中每個身影都讓人珍視。不禁覺得這些因山椒魚而交錯的人生故事能被記錄下來，真是太好了。

生態紀錄與職人精神的完美結合

在山椒魚的故事之外，麥導不忘將山中美景帶給觀眾，尤其開頭大雪紛飛、冰雪遍地的畫面，讓人不敢相信這般景色就存在在台灣島上，再結合小巧的山椒魚靈動於其間，真的讓人感覺遇見了高山精靈。要拍攝到五種山椒魚，更不是易事，一次次踏過南湖、玉山、雪山國家公園等區域，每次出發都無法預料到是否能夠有所斬獲，更要面對天候變化的挑戰，能於片中有如此多完美的山椒魚畫面呈現，背後皆是累積與堅持。

在好好生活書店的深度專訪中，麥導提到，他是有意識地將人物結合進片中，因為一般人對山椒魚這個物種不熟悉，就不會有太大的共鳴；唯有把人跟山椒魚結合在一起，利用人跟人之間互相感應的能力，讓片中人物的喜怒哀樂創造出一種感同身受，更能拉近紀錄片與觀眾的距離。相當佩服麥導在敘事上的深思熟慮，不是一股腦想將生態硬知識塞給觀眾，而是巧妙運用人的天性，在了解山椒魚的獨特奇異之時，也將他珍視的職人精神準確傳達到位。

觀影尾聲，搭配著陳昇創作的輕快主題曲《Morni》，我用力盯著所有片尾工作人員及協力單位的名單，一一感謝他們為這部片的付出，心中迴盪著美好：又認識了一種台灣特有種，還有為此獻出他們生命與熱情的人們。

陳昇 Bobby Chen【MORNI】『山椒魚來了』電影主題曲 Official Music Video

References


CC BY-NC-ND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