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t or Lab?
我(在腦筋裏)其實還有兩個題目在醖釀,分別是“習之中國或是個對手,當勞侵才是美國的威脅”,和“夠了,今日的中國并不是什麽睡醒的巨龍,它只不過是美國的自作自受”。
可是有一個話題纏繞了我達十八個月之久,而這個話題到現在還是時事熱點,我覺得我還是先把它寫下來了。這個題目就是沙士二型的疫情,而它最近出現了一些有意思的變化。
2020年1月24日的傍晚,也是農曆新年的除夕,我和兩個大學同學Z(小姐)和W(先生)在悉尼巴冷格魯區(Barangaroo)名爲「大排檔」的中餐館聚餐。離我們所處位置大概八千公里遠的中國中部城市武漢,在一天前因爲冠狀病毒感染的爆發進入緊急封城狀態。我們三人的聊天自然而然地就圍繞著這個熱點而展開。
期間我們也少不了對2003年沙士疫情作了一番回顧。只不過我們當年的遭遇各異: Z 那時已經在悉尼攻讀她的碩士學位;當時澳洲只有6宗輸入病例,可算有驚無險地度過了那次公共衛生危機。我和W在那疫情洶湧的日子還工作和生活在廣東省這個沙士早段時期的「震央」。和W的活動範圍基本限於廣州市不一樣,我當時的審計職業要求我,即使是在疫情的高峰期,跨市——甚至是跨省——公幹。像我們現在例如戴口罩、保持社交距離、旅遊限制、禁足甚至是封城的諸多規矩或措施 ,在2003年那時是不存在的。我那時才二十出頭,自恃年輕體健,對沙士並不很在意,不以為對自己會有什麼傷害 ——不用多說,中國大陸嚴厲的資訊封鎖和言論審查是導致個人無知的主因。
除此以外,我對沙士的印象就是它的疫情很快就完結了——具體來說,就幾個月的時間。所以那晚除夕聚餐之後,我以為武漢爆發的疫情在北半球的夏天來臨之時就會結束。
但就如投資免責聲明通常會說“過往表現未必可作日後業績的準則⋯⋯”,新冠病毒大流行至今已超過十八個月,病毒不僅傳遍了世界的每個角落,而且在很多地方還在繼續肆虐中。
低估了這個新冠病毒的,除了我還有成百萬上千萬的人。但新冠病毒揭示了一個更令人尷尬的事實是,世上沒有任何國家,甚至是那些被認為擁有最佳醫療系統的,在這個公共衛生危機面前顯得準備充分。
大流行還展示了不同社群,在面對諸如政府該如何應對疫情之類的話題時,是有多麼大的分歧——呃,或者對中國人來說「分化」是不存在的。當武漢剛被封城之時,西方世界以好奇的——有些會是先入為主的、批判的——眼光觀望著;我學到了一個新的英文單詞:Draconian(嚴苛)。諷刺的是,封城禁足、限制出入此類措施之後會不同程度地被其他政權所運用;其中甚至包括在「自由與控制」光譜中處於和中國對立的另一端的「偉大的美國」。
但當其他國家還在掙扎著要「拉平」確診人數曲線的時候,中國卻在幾個月間就把曲線給「拉直」了!這聽下去有點不可思議,因為一方面疫情開始時武漢的形勢顯得極端嚴峻,而另一方面中國政府一貫給人的印象是精於低保瞞報災害數據。所以當我的「另一半」問我是否相信中國已經控制了疫情的時候,我只好說「我不知道哪些是可信的」——至於中國不把無症狀感染者計入確診數字什麼的,我也不想多說了。
但我也開始嘗試找出中國能夠控制疫情擴散的端倪。在武漢剛進入封城狀態時,同樣令世界矚目的,是當地在十三天的時間內建造了兩家醫院的消息。當其他人都為建築之神速而驚嘆之時,對火神山和雷神山兩間醫院的某些描述卻引起了我的注意:在中國的新聞報導提及那兩醫院時,總會帶一句:「這兩家醫院將用於收治輕症患者」。這句話聽上去感覺有點奇怪,但我當時沒有細想,也就不以為然。然後據說是民眾被穿戴著全身保護服的人員強行從自家帶走並送去隔離的短片開始流傳起來。然而我仍然沒有將兩者與中國的防疫措施聯繫起來,直到數月後我看到一則新聞:美國的一個總統選舉票站的主管儘管確診感染了新冠病毒,依然在投票日出席票站工作。
那時我才恍然大悟:中國的「成功」不是「封起來」(lock-down),而是「鎖起來」(lock-up)。試想像前述同一班人員換了是在美國執行同樣的任務,他們可能還沒走近屋前就已被槍決了。
顯而易見,越來越和祖國「同聲同氣」的香港,也有樣學樣地終結了延續數月之久的第四波疫情。
不容忽視的是,中國之所以能夠把疫情擴散控制下來,很大程度上還受益於其把外國人拒諸門外的政策。但這個情況在不夠六個月後就要改變了:2022年北京冬季奧運會。
東京和日本各地在東京奧運開幕前夕的疫情爆發讓世人再一次懷疑東奧是否還應該舉行。接著主辦方作出了禁止觀眾入場觀賽的決定——電視上可見公路單車賽沿途還是有不少民眾到場觀摩。 於是推遲了一年的「東京2020」終於在2021年、於一個諾大而寂寥得有點詭異的體育館開幕了。
通過回顧十二個月前的疫情數據,我們會發現東京、日本甚至全球的每日新增感染個案的數字比一年前——即2020年7月——還要高,更不要說和作出延遲奧運決定的3月份相比了。很明顯,沒有誰真的已經脫離了險境。
假如推遲奧運的理由真如安倍晉三所說的「為了運動員的健康著想」,那究竟是有什麼變化可以讓奧運會得以進行呢?
呃,在本次大流行中我們(當然不是每個人)都可能經歷過忽視、懷疑、否認甚至是恐慌、然後承認和接受這些階段——有些人可能還、甚至永久停留在頭幾個階段。我們還學到了怎樣做可以保護自己和他人。最重要的是,我們有了(效力各異的)疫苗;於是我們被告知要學會與病毒共存。
可「共存」不是中國當局可以接受的。他們對社區感染的「零容忍」導致他們總是走「快且狠」的應對措施的老路:今年五月底六月初發生在廣州荔灣區的一次疫情爆發導致該區過百萬的居民被要求在72小時內完成核酸測試。此外,大片的社區陷入嚴格的封鎖。
於是你不能不有此疑問:“這樣對付疫情的策略適合冬季奧運嗎?”儘管奧運選手村裡面出現了確診病例,東奧的人員似乎不為所動,迎難而上。 只是在東奧的官方網站上你可以搜索到一個名為COVID-19 Positive Case的文檔。這份每日更新的文檔分人員類別(參賽選手、傳媒、承辦商、義工等)詳細列出每天的確診數字。 截至2021年7月31日,即我完成此文的英文版時,東奧一共有243宗確診個案,其中的124宗是承辦商——基本上是不住在選手村的日本居民。
通過禁止觀眾入場似乎讓東京奧運躲過了成為超級播毒場所的不幸。但相關風險並沒有完全消除。雖然奧委會的官方數據沒有指明傳播源,但通過列出確診個案的密切接觸者,那份列表暗示了選手村的村裡及村外人員在賽事運行間相互接觸時交叉感染的情況確實存在。
中國政府會為了讓冬季奧運會如期順利進行而提高自己對感染數字的容忍度嗎? 在我看來,舉行明年的冬季奧運會對中國來說,將是一個如何在極權主義的獨斷和服從以及自由主義的酌情權和透明度之間取捨的難題,可能會令其捉襟見肘。有去,就可能有回。
儘管因為新疆人權問題而不停有聲音要求杯葛北京冬奧,我卻覺得新冠病毒更有潛力讓中共難堪。因此當這兩個禮拜全世界的目光都注視著東京賽事的進展時,我則不禁在一邊好奇六個月後的北京會是怎樣的光景。
我相信中國政府也意識到舉行冬季奧運會可能帶來的潛在風險,因此加快了為國民注射疫苗從而打造它的「防疫長城」的步伐。問題是,中國大陸人民所注射的新冠疫苗基本上是兩款主要的國產疫苗,而這些國產疫苗的效力從一開始就備受質疑。雖然國產疫苗在國內外有其擁躉和市場,但我覺得中國在免疫增強劑上的選擇,無疑是自打嘴巴,承認其自主研製的救生藥比起國外同類只不過是次貨。
粉絲捧場?還是再想想吧⋯⋯
關於新冠病毒的另一個極具爭議兼分化大眾的話題則是其起源。作為一個門外漢,我自不敢發表無足輕重的意見。中國雖然聲稱實驗室起源的說法是陰謀論,但2003年的沙士事件一樣不乏指向他人的陰謀論,而且病毒從實驗室涉漏也並非沒有發生過的事。
過去的幾個月,中國受到越來越多來自國際上要其重開新冠起源調查的壓力。但我認為那和「與虎謀皮」無疑,是不會實現的。
那是否意味著我們無法查出病毒從何而來的事實?問題是,那重要嗎?從科學的角度來說,當然是非常重要的。
然而,當科學家們都為起源一事而各執己見,同時沒有誰有可以令對方信服的證據時,「廣大人民群眾」,不論有否受到中方說法或美方說法的影響,都有權去選擇相信誰對誰錯。
我明白已經有就新冠起源做出的民意調查,但我還是想自己來發起一個,而且希望這個調查能夠收到來自中國的投票: https://www.surveymonkey.com/r/6QZB8CG (歡迎轉發!)
問題很簡單: Bat or lab?